第43章 他还是很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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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后没能及时亮起的路灯使街道一度陷入黑暗,从四周的高楼里透出的光亮是行人们唯一可供照明的光源,这样的景象总让人觉得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城市迷宫。

完成朝九晚六大小周工作的人们拖着疲惫的身心麻木的完成今日的最后一场通勤。被生活的洪流推着向前迈步行走的他们偶尔也会认为自己并非是为了生活而努力拼搏,而是在进行一场自我放逐。不然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这辈子非要这样辛苦的生活不可。

陆嘉禾从工作室内走出。一直以来总会准时亮起的街道现在却突的只剩下商店内透出的光亮,高温所导致的大旱天气给整座城市供电造成了极大的负担。限电行动已经开展了几日,原本总是抱怨拥挤的地铁现下却成为了人们向往之地。

毕竟再拥挤也好,有空调可吹总好过没有。

陆嘉禾无视了手里发出振动提醒信号的手机,天空远处堆积起来的厚重云层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即将落雨的征兆。陆嘉禾下意识的回忆起自己包里的所有物品结果还是一场空。

正踌躇之际,有些陌生的嗓音在她的身侧响起:

“还以为你没有注意到手机消息正想给你打语音电话呢,怎么在这里发呆。”

眼前出现的青年身穿今年流行的穿搭,浑身撒发出一股子刚迈出校园的少年气息,一双眼眸亮起来像是动物园里被散养在外的小熊猫,歪着脑袋盯着陆嘉禾看。远处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袭来的云层将天空割裂成两副模样,远处堆积起来的云层内昏黑一片,而陆嘉禾身后的天空却还是被夕阳照映得光亮。

陆嘉禾抿了抿嘴唇朝前走了一步,有些干涩的口腔内残余着美式咖啡那股苦涩中带着些许酸感的味道,此刻她生出想要即刻去到一旁的自动贩卖机内购买一瓶矿泉水的想法。

齐其见陆嘉禾的目光总是落在自己头顶后的位置,便顺着她的目光向那片黑压压的天空。皱了皱好看的眉头,还未等他开口再说些什么,身侧便小跑来一位戴着口罩的少女。

即便是戴了口罩也难掩对方的羞涩之心,不远处站在一起的两位少女应当是这名少女的好友,她们起哄着让对齐其外貌满意的好友鼓起勇气走上前要一个联系方式。

陆嘉禾站在原地没有再向前,只是继续眺望着远处逼近自己的那片乌云,心里分出几点思绪来想今晚的晚餐应当如何解决。等到齐其同那位害羞的少女交换完联系方式后才又开口:

“走吧,我送你回家。”

”......这个天,应该是要下雨了。”

陆嘉禾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对方的说法随后走下台阶。他们并肩朝着远处的地铁站走去,奔波在这座城市的人们跟随着队伍一同挤入狭窄的地下通道内。

大抵有降雨的前兆和前段时间大面积限电的缘故,跟随着人流方向去往地铁三号线的途中,陆嘉禾和齐其没再开口对话。他们只是沉默着并肩走着,挨得紧密的肩膀也因为步调的不一致总是前后错开。

地铁站台的显示屏之上显示着下一轮地铁到站的时间,红色发光的字体醒目得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陆嘉禾也不例外的习惯性朝着那之上瞥了一眼。他们沉默的站在地铁站所规定范围的黄线之内有秩序的排着队等待地铁的到来,其实陆嘉禾清楚自己并不需要齐其以这样的方式送自己回家。

他所租住的房子与她家的方向正好相反。

与其尽到所谓的绅士义务将她送到家后再返回地铁站再次搭乘地铁返回家中,现在就选择对面的站台直接坐上反方向的地铁是更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陆嘉禾动了动有些干涩的喉咙侧脸望向齐其那张英俊的脸。即便是戴上了黑色的口罩也能够从他的眉眼间判断得出他一定是个长相不错的帅哥。

还未等陆嘉禾开口,地铁提示即将到站的语音开始在整个地铁站台内回荡,语音通报重复了三次后地铁的车头忽的迅速进入他们的视线,还维持安静的地铁站顿时变得喧哗。

陆嘉禾闭了闭眼,趁着尚未被人流冲开的她与齐其此刻所站的方位,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你可以直接坐反方向的车回家,不用管我。”

四周涌来的人声毫不意外的盖过了陆嘉禾的这句话。被陆嘉禾拉住衣袖的齐其皱了皱眉,好似是对周围嘈杂环境的不满。随后他微微低下头扬起下颚示意陆嘉禾重复一遍。他鬓角的碎发略过她的耳尖泛起一阵细微的痒意,但很快便消失得不见踪迹。

陆嘉禾张了张嘴又重复道让他乘坐反方向地铁的建议,随后她的后背被人不留神撞了一下身体跟跄的朝前走去,齐其及时的扶住了她的手臂弯着眼笑了笑。

最终,齐其还是没有采纳陆嘉禾的提议。

他们仍然坐上了朝着陆嘉禾家方向行驶的地铁。

晚高峰的人流量从未让人失望,陆嘉禾几乎是被挤着走下地铁,胸腔闷着的一股气也在呼吸到新鲜空气的瞬间得以缓和。

齐其在陆嘉禾之后才走下地铁。他们在踏上地铁时就被人

流挤得分离,陆嘉禾好不容易把住了靠近门边一个相对安全的站脚处,转眼便不见了齐其的踪影。身边零星有身穿校服的学生放了学一同踏上回家的路。在这样拥挤的情况下,即便是与自己关系要好的同伴分离,他们也不得不去接受这一路上暂时没人陪伴的事实。年纪尚小的学生们都能够忍受着短暂的分离,已经变成大人的他们没有理由再像从前那样害怕寂寞执着于陪伴。

甚至有的时候,或者说更多的时候。

陆嘉禾更想要拥有只属于自己的时间。

挤下地铁的齐其来到陆嘉禾的身边,一如既往的向她展露笑颜。

陆嘉禾的心跳一如平时那样没有任何的起伏悸动,好似他们在社交软件上的那些聊天内容和试探的瞬间都不足以撼动这颗心。像是跌入死海后再次漂浮起的人,沉沦不过只是瞬间,甚至不过是微妙的错觉。

陆嘉禾敛下眉眼作出礼貌的笑随后同他一起走向地铁站的出口。还未见到那长长的楼梯口,陆嘉禾便敏锐的嗅到了雨天里特有的水汽。那片翻涌交叠在一起的厚重云层到底还是没能支撑到她顺利到家便急不可耐的降下骤雨,淅淅沥沥的雨声交叠在归家人的抱怨声中。

陆嘉禾嗅着那股许久未曾降临的水汽味道,心情一时间没由来的感到舒畅。返回 B 市打开曾经使用的相机后就像是被潘多拉释放出魔物的魔盒,曾经被她遗忘的记忆再次拾起。陆嘉禾将那个陪伴了她第二次青春期的相机鬼使神差的带回了家,失眠的午夜总是禁不住诱惑的偷吃禁果。

陆嘉禾望着那些曾经鲜活的存在于过去生活里的那些照片,无论是她随手拍下的生活日常还是为乐队宣传所拍下的舞台现场。它们都曾深深的扎根在她的心里成为不可磨灭的痕迹。

短暂回溯的记忆被齐其变魔术般取出的伞唤回,纯灰色的伞面遮住陆嘉禾前上方的视线,将室外正骤然降下的雨幕分隔开来。陆嘉禾对齐其报以微笑,随后一同走出地铁站口。

前一秒还处于拥挤人群现下面对稍显空荡的街道出现了微小的落差,长至鞋面的裤腿很快便被周边溅起的雨水打湿,这已经成为雨日里的常态。排水系统并不完善的城区街道很快便被一个个水洼占领,人们不仅要小心因为走路迈步而激起的水花同时还要注意一些早已松动积水的石砖,如果不幸踩下可能会被喷溅出的污水淋至整个鞋面和裤腿。

“我小时候调皮,下雨天总喜欢举着伞出门踩水。”

“我妈制止了几次实在拿我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给我置办了一身的雨具,于是就变成了我穿着雨衣和雨靴出门踩水,每次都会挨骂。”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时的雨天与我而言是一种无忧无虑的乐趣,现在倒是成了工作日里最不想面对的‘灾难’。”

齐其一改在地铁站里时的沉默状态,开始同陆嘉禾就雨天这个话题进行攀谈。其实在最初相识的时候,陆嘉禾就已经知晓 Sylvia 将他推自己的原因。

他们之间的气场太过相似,喜好也有着惊人的共鸣之处,总是能够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聊出更多的话题。陆嘉禾扬起嘴角听着他关于自己小时候热爱雨天的回忆,然后淡声说道:

“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的你,没有那么多所谓的’可以做’和’不能做’吧。”

“大家有时候也在奇怪,明明长大了却仍然觉得不自由,甚至可以说越是长大越是变得不是那么自由了。”

“你说得对,那时候的我只是想着下雨了我会快乐,即便是事后会被父母责备也不改初心仍然觉得雨天对我而言就是一种乐趣。”

“小时候淋湿的我可以在放肆娱乐后只需要承担父母的青备就好,可是现在我淋湿的话,可能会让自己工作后只属于自己的时间变短,做事效率变低,身体也有可能感冒。”

“因为顾虑太多,被拘束在条条框框的规则里所以不快乐。”

齐其像是很轻易的就释然了什么一样展露出舒心的笑意,然后将原本平衡的伞向陆嘉禾的那侧倾斜了一点弧度。陆嘉禾抬眼望着从伞顶倾泻而下的雨水,在雨幕中继续漫步在街道之中。路边被淋湿毛发的流浪猫轻巧的躲在屋檐下一同观望着这个不久前还曾是烈日晴天的世界。那只混杂了好几种颜色的本土流浪猫歪了歪脑袋,而后抬起左边的前腿放在嘴边舔舐,它一点一点的将被淋湿的毛发舔得顺滑,它轻轻的发出叫声摇晃了几下尾巴。

“好久没问你,最近的工作怎么样。”

齐其顺着陆嘉禾的视线一同瞥向那只在骤雨里怡然自得的猫,他带着她绕过前方一个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的水洼然后开口询问道。

陆嘉禾愣了愣,原本平常客套的问话却让她有些无法像往日里那样寻常的接应上。

“你应该知道,我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吧。”

齐其似乎没有想到陆嘉禾会在他抛出这个稀松平常的问题后,会直接向他道出自己的隐私。他的脸色变了变然后有些迟缓的点了点头。

他颇为小心翼翼的模样引得陆嘉禾一时间有些

发笑。在亲眼所见陆嘉禾并未因为这个问题而变得敏感后,齐其松了一口气。

陆嘉禾知晓齐其这样的缘故。一些患有精神相关疾病的病人都拥有一种病耻感,他们不愿意被人发觉自己患病,害怕旁人的目光,担心自己会被认为是“不正常的人”。

陆嘉禾感激齐其的体贴,但这样的病耻感在她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后几年便被她自己消磨殆尽,不能够说现在的陆嘉禾已经全然不去在乎它带来的影响,恰恰相反,是因为习惯了它所带来影响,她才会自己消化掉了所谓的病耻感。羞耻并不能够帮助陆嘉禾恢复到从前能够顺畅举起相机拍摄擅长事物的时光,因此时刻记挂着它对她来说只会平添心理负担。

陆嘉禾不想被无止境的内耗压垮自己。

至少现在不能。

“患上这类精神障碍后我的生活大概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吧。”

陆嘉禾习惯性下意识的去触碰口袋却扑了空。近段时间她在举行一年一度的戒烟行动,虽然这个行动从未成功过,但她还是乐此不疲的和自己玩着这样无聊的游戏。

扑空后的掌心缓缓摊开,陆嘉禾伸出手去接沿着伞边落下的雨滴,冰凉的雨水与温热的掌心相触激起了她心中许久未曾有过的触感。

陆嘉禾淡然的收回手视线朝前方看去,被雨幕遮盖的城市就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就像是在房间里腾起升至屋顶的烟雾,在她的的眼里一点点扩散开来。

“但是我啊,并不打算放弃。”

“即便是今后不能够再次拍摄出自己想要的画面也好,我还不想丢弃这个陪伴了我许久的理想。”

在患病最初的那几年,陆嘉禾总是坚持逼迫自己去看向相机取景器里的人像,虽然代价是会出现创伤性再体验症状,但她还是坚持着这样去做,直到她的心理医生最后一次向她发出警告。

那位已经迈入中年的女心理医生拿着陆嘉禾那段时间的报告皱着眉,她想告诉陆嘉禾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去实现或许这辈子都无法再次拾起的东西,她想劝服她换一个理想。

那时的她说:“Ashley,什么都好,去寻找一个新的人生吧。”

陆嘉禾顶着乌黑的眼圈,焦虑躁动的用手指不规律的敲打着心理诊疗室的木质桌面,直至她这样委婉的开口劝说道,陆嘉禾的心像是跌落冰窖,冻得彻骨。

“因为我早就决定好了,”

“无论接下来面对怎样的人生,我都不打算放弃。”

“关于我的人生,是不会做出改变的。”

齐其在安静的听完陆嘉禾的讲述后默默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爽朗的笑说道。

“不愧是我曾经的 crush。”

Crush,短暂地、热烈地但又是羞涩地爱恋。

就像他们最初在社交软件上聊天时契合的那样,短暂而热烈过,但那也不过只是瞬间的错觉,

更何况已经加上了既定的时间打上了属于过去的标签。

陆嘉禾笑着点了点头。早在齐其同那名少女交换联系方式时,她就知道他们之间这样短暂的平和相处将会在不久之后迎来终结。

其实它并未开始,那日在夜店里齐其的试探是这场关系的开幕式,只可惜它并未有一个足够好的开始,也就注定它不会有结局。但陆嘉禾仍然希望齐其能够找到一个真正可以去交融灵魂的对象,不是所谓短暂而热烈的暧昧,而是能够反复心动成为人生中至关重要的美好恋情。

他们即将在下一个转角处分别,她的目的地到了。

人的这趟列车总是会出现许许多多的人,他们会带给你或好或坏的人生体验然后到站下车,他们到底只是独立的个体,但拥有回忆已经足够。

正这样想着,陆嘉禾在转角后的瞬间看到了一个熟悉而模糊的身影。

宋南琛在离开那个位于城市边缘的地下室后,罕见的在这个城市漫无目的的游荡。

前段时间网络投票评选出本土最不具有幸福的城市,A 市位居榜首。每年都会有无数的应届毕业生离开自己生长的家乡怀揣着对未来的梦想来到 A 市,作为本土经济发达的城市之一,这里代表了更多的机会和无限的可能。但同时存在的还有人们飘忽不定的脚步和左右挣扎的内心,水涨船高的房价和生活成本同样也是劝退无数人的原因。

在这个城市没有一样只属于自己的东西,人们就会没有归属感。

青年人往往会在这里碰壁。

发现曾经在校园中幻想的美好未来在与骨感的现实碰撞后总会处于下风,人们往往从一开始坚定的寻找心中的理想变成只要能留下来做什么都可以。

宋南琛就是碰壁的无数青年之一,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和生活在这座物价高得离谱的城市之间他无法抉择,前者和后者都是他不可或缺的东西。

在理想和现实之间寻找平衡是一件很难的事,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利用自己的理想来达成养活自己这一方案。可现实是没有人会看好一个毫无名气和

代表作的新人,找上门来的合作方总是提出令宋南琛无法接受的制作方案,制作毫无美感和风格可言的作曲对他来说是一场酷刑。更不会有酒吧聘请一位不会开口唱歌只会弹奏乐器的家伙。

头几年他的生活过得十分艰难,要同时兼顾打工和自己坚持了多年的理想,在这样高强度将时间紧缩在一起的生活中他逐渐开始变得沉默,久而久之演变成习惯。真到新的乐队组建完成,他们开始在酒吧和一些小型音乐节上崭露头角后生活才稍稍开始放过他。

生活平等的将普罗大众压得喘不过气,校园生活结束后的他们紧接着要踏入陌生的社会,然后开始为了生活四处奔波,稳定下来后身上便开始背负房贷车贷。人一旦稳定在某个范围内便再难踏出自己的舒适圈,那些曾经设想过却仍旧没能完成的事也只能化作心中的遗憾。只要不对现有的生活造成影响,有遗憾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宋南琛从城南行至中心区域跨了两个大区,在这个人人希望省去一切麻烦的时代,宋南琛却仍然固执的佩戴着有线耳机。即便细长的两根线总是缠绕在一块,无论摘下时整理得如何好,等待他再次取出耳机时也总还是一团糟的模样。

宋南琛不嫌麻烦的将缠绕成活结的耳机线解脱开来。耳机里播放的上一首歌是鼓点旋律极强的说唱,制作演唱这首歌的歌手于两年前不幸离世。

宋南琛垂下眼眸正好对上了前方亮起红色的信号灯,他停驻在人行横道前等待着。而后歌曲演唱完毕顺着歌单开始播放下一首歌,这时他耳里忽的传来降雨前天空总会响起的轰鸣声。

一开始宋南琛还认为是歌曲自带的音乐效果,直到信号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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