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有个很机灵的兵丁,搬来了两张小板凳,放在了吴年、章进的边上,弯腰行礼道。
吴年、章进二人也是大爷惯了,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闲来无事,二人继续看着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
“兄长。蒙元人是很强悍,他们世代渔猎,生活在穷山恶水之中,性格坚韧,不怕死。”
“但传闻刚开始他们没有这么厉害。”
看了一会儿后,吴年把手放在膝盖上,转过头来对章进说道。
“是。”章进说起这个事情,一脸气愤,说道:“蒙元人本是散乱的部落,他们起兵的时候不过几千人,然后迅速壮大。”
“一方面是辽东一些将门,养寇自重。对蒙元人姑息养奸。另一方面,中原的一些大势力,偷偷的把铁器、粮食、布匹运到北方,换取蒙元人的珍珠、黄金。说白了,现在蒙元人这么强大,就是楚国这些奸贼造的。”
说到这里,章进抬头看向城门口,冷笑着说道:“没准这些进进出出的商队之中,就有卖给蒙元人的物资呢。”
吴年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很是深沉。
有一位思想家曾经说过。
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可以让商人铤而走险。
有一倍的利润,商人们就可以践踏一切的法律。
有三倍的利润,商人们就敢冒着上绞刑架的危险。
自古帝国,多是崩溃于内部啊。
辽东,不仅是辽东的问题。蒙元人,也不仅是蒙元人的问题啊。
话题实在是有些沉重,吴年没有继续往下说。他们安静的等待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
李勇、张声二人便回来了。
吴年拍了拍屁股站起,目视李勇,眉头微微皱起。
李勇的表情有点难看。
吴年立刻知道,对方恐怕不好惹,很不好惹。
“说吧。”吴年眸中寒芒闪烁,沉声说道。
“小旗大人。”李勇叹了一口气,对吴年弯了弯腰后,又说道:“那姓张的商人,只是个推到前排的家奴,不值一提。这做卖马生意的人,姓张,叫张有为。”
吴年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但他的腰部却挺直了,宛如一柄标枪,拔地而起。
“是半边张?”章进皱起了眉头,沉声说道。
其余随行人员,知道的都骚动了起来,不知道的都十分茫然。
半边张是绰号。
意思是说,这江县县城,有一半是姓张的。
这话当然是水分很大,属于吹牛皮。但很多人认同,证明这半边张,在江县的分量。
江县城外的田地,城内的商铺、生意,有多少姓张,简直数都数不清楚。
这样的豪强人家,当然不仅仅只是个地头蛇。
读书嘛。
楚国以科举选拔人才做官,皇帝与士大夫统治天下,以文御武。当兵的没出息,读书是庄康大道。
就像是北山堡的百户金曼城。他家虽是军户,但吃香的喝辣的,是北山堡这个小地方的土皇帝。
但是金曼城却削尖了脑袋,把儿子送去读书,中了秀才,脱离了军户,成为了民户。
这是期盼着把儿子养成金凤凰,让金家大放光彩啊。结果儿子被老虎杀了,金曼城也疯了。
目前金曼城还挂着百户官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朝廷给撸了。
半边张有的是钱,怎么可能不走科举?听说张家有人在朝中做京官儿,有两个外放做地方官。
真是个官宦人家,书香门第。
这官场上有人,本身有钱,加上地方上的势力,蓄养的家奴。这才组成了称霸江县的半边张。
这样的人家,金曼城碰到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甚至于被吞了钱,反而要跪下来喊一声爸爸,求饶也说不定。
吴年是个小旗,更是个芝麻绿豆大的人物。
怎么与半边张斗?
也难怪李勇的脸色那么难看,难以启齿。
“哈哈哈哈哈。”众目睽睽之下,吴年忽然笑了,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声音宛如鼓声,沉重而有力。
引得四周出入城门的人们,纷纷投来了怪异的眸光。
也引起他麾下人马的诧异。
“小旗大人,这是气疯了?”
只有章进听出来了这位兄弟的笑声之中,只有豪迈,没有退缩,更不会是疯了。
“兄弟,你想怎么办?”章进沉声问道。
他这个人不是个真莽夫。
就像是当初面对山贼的时候,他势力弱小,便也打算忍气吞声了。如果让他做主,这件事情还得琢磨琢磨。
这胜算有五成,那干啊。
胜算有三成,也似乎可以莽一波。
胜算有一成,那也可以拼一把。
这没有胜算,那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小旗与半边张,这特码根本没胜算好吧。
但章进是亲眼见识过吴年攀爬悬崖的勇气、胆魄,那一往无前的气势,他自愧不如。
他自认为豪杰,本想等乱世一起,揭竿而起。但现在却屈居于吴年之下,给吴年当家兵。
便是认准了吴年啊。
他对吴年充满了信心。
正如章进所想,吴年当然不是疯了,也没有任何害怕,反而充满了干劲。
但是对手太强大,他一时间也没有什么计划,没办法回答章进的问题。想了一下之后,吴年抬头问李勇道:“我们的人现在在什么地方?死了,还是被拘押了?”
别的接下来再说,先把人捞出来。
吴年在乎这笔钱,但更在乎人。
而且先把人捞出来,己方的人马就增加了,行动就可以更从容了。
李勇跟了吴年这么长时间,对于吴年的脾气也略知一二。听见吴年的话之后,他便知道这位小旗大人,是坚决不低头的。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李盛等人买的物资,还有随身携带的钱财不知所踪了,估计是被张家拿走了。”
“张家倒也没有杀了他们,那太骇人听闻了。他们是书香门第,干不了明面上亲自杀人的事情。”
“不过张家与江县县令有勾结。县令命了捕快把李盛这些人拘押进了大牢。目前还没有定罪名。但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判斩立决很难,但流放三千里充军,那也是轻而易举的。”
在场的人都吞了一口唾沫,再一次骚动了起来。
特码的半边张,再加上个当地县令。
这也太疯狂了。
小旗大人,我们还是走吧。外边太危险了,北山堡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