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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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时节,就连阳光也不甚热烈,钻进窗台,投下一片暗影。

谢檀望着已经写好的信笺发呆,密密麻麻的墨色覆盖了整页纸。正在思索间,笔尖墨点滴落,信笺一角瞬间被浓墨洇黑,她却毫不在意,依旧封好放进暗格。

门外侍者来报,圣上有事,请长公主即刻听传入宫。

这可真是刚想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巧了,她也正想去会会谢伯玉。

...

长安街,凝香馆。

季殊合躺在金丝楠木拔步床上,眼眸紧闭,鸦睫轻颤,额头冒出细小汗珠。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极为可怖的梦魇之中。

他在梦中看到自己全府被一群黑衣人一一屠尽。那群黑衣人个个刀刃带血,挥溅出去染红了高处的银杏树。许是想毁灭证据,他们随后放了一把大火。火光冲天,腾腾烟雾升起,模糊了视线。在梦里仿佛都能感觉到铺天的炽热。

画面一转,又是另一重梦境,绛红身影中剑倒地,木樨花陡然摔落。

两重梦境交叠混乱,如梦如幻,亦真亦假。

回过头来这边火趁风势,越烧越猛,漫天黑灰飘扬。

季殊合目眦欲裂,一双眼仿佛也被烟熏了一般,双目赤红,他伸出双手拼命挥舞,想抓住点什么,那黑灰借风顺势而来,没等到靠近他身体就化为齑粉。

什么也留不住。季殊合终于崩溃,放声痛哭。

哭声惊动了屋外守夜伺候的侍女。

“季公子,季公子,您这是怎么了?”侍女看到这一幕顿时慌了,连忙喊来近侍怀信。

怀信也大惊失色,自家公子本来就是借着夜读的名头出来的,如今书没读到成,人倒是在青楼魇着了,回去自己必然躲不过一顿好板子。

正焦急着,打算找鸨婆寻个大夫来瞧瞧,那边却一下子起身惊醒了。

“咳咳...水,我要水。”床上的人声音嘶哑。

怀信急忙抄起茶壶灌了一杯温茶递过去,怕不够,茶壶还拎在手上。

不知是不是魇的太厉害,醒了之后的季殊合神情大恸,脸颊两侧汗湿的碎发紧紧贴在耳边。

喝完茶后,他还呆坐在床边,情绪还未平静下来。

怀信见状赶紧问了一句:“公子,您可好些了?”说完把被季殊合紧握在手里的纱布拿开。

那是他做噩梦时双手挥舞扯住的一节床幔,可惜了这一匹白金的明月绫,如今被拽的丝线都冒出来了。

季殊合闻言清醒过来,随后立即穿衣下床。

卯时,天刚蒙蒙亮。

季殊合进门的时候,宫里来的小黄门正在宣读圣旨。院子里季家人跪了一地,他一肚子话想问,此时也不好多言,只得顺势跪下,耳边传来尖利的声音。

“奉天承运,黄帝敕曰。朕闻抚海卫千户季殊羽勇猛过人,北击瓦剌残部,功勋卓著。今特赐季殊羽黄金千两,并晋封其为抚海卫副指挥使。季殊羽少年神将,忠义无双,为朕之摇钧之才,望汝今后铁骑飞扬扫寰宇,丹心铸就镇河山,勿负朕意。”

季殊羽如今还在关外同蒙巴族作战。前阵子率兵追击瓦剌三部巴雅图手下的义勇军,深入敌军腹地,一刀斩下巴雅图儿子巴鲁台的头颅,还把巴雅图残部驱逐出朔州五十里开外。

捷报传到上京,自然是满朝皆喜,赏赐的旨意很快就下来了。

南明建都上京,北邻大漠,南控江淮,东西千里,山岭相接,易守难攻,地气旺盛。历来是兵家必争,龙盘虎踞之地。倚靠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外敌只有北方的蒙巴族。

原本的蒙巴族由十个草原部落组成,按实力划分为瓦剌一部到瓦剌十部。太宗皇帝即位之初御驾亲征,分而化之,逐个击溃,彻底打垮了北边的蒙巴族,逼得他们几百年来只敢蜷缩在山海关外,不敢踏入南明一步。

随着太宗皇帝的逝去,借着余威,南明皇室很是过了几十年舒坦的日子。舒服的日子过久了,也就忘了安宁需要鲜血来祭奠。

原本被击垮的蒙巴族在其新首领瓦苏的带领下,迅速重组,再度成为草原上的霸主,这次他们更嚣张,放出话来,假以时日蒙巴将士的铁骑会再度踏平南明,届时汉人的头颅,将会是草原儿郎盛酒的酒壶。

如此挑衅之语,激得南明子民人人愤慨。

可先帝在位时的夺嫡之战,能打的人都被弄死了。在谢伯玉刚坐上皇位没几个月,蛰伏已久的北方蛮夷等到了机会,他们纠集几个部落的酋长,时不时地过关试探。

最开始是抢些粮草布匹,后来是妇女儿童,到最后直接掳走南明健壮男子做壮丁,偏他们还只在深夜活动,往往城中百姓前夜还在家中酣睡,第二天就进草原部落为奴了,让人抓不住话柄。

季殊羽此去,就是因为山海关外,瓦剌三部频繁侵袭,当地朔州知县王然不堪其扰,数次悲泣上书请求朝廷支援。内阁多方廷议之下派出抚海卫指挥使赵明达御敌,没想到这功劳却落在了季殊羽身上。

那黄门圣旨宣读完了却也没走,腆着笑脸上前几步跟季远山寒暄:“大公子真是少年英才,智勇双全,皇上在宫里就一直夸将军您生了个好儿子,真是虎父无犬子。”

“哪里哪里,公公赞誉了,犬子还需多加历练,这次只是侥幸得胜。”季远山拱手谦虚道。说完向后瞥了眼,看到了夫人不赞同的目光,连忙捋着胡子又加了句:“不过这次确实打得不错,没辱没了我国公府的脸面。”

黄门笑而不语,都说这国公爷惧内,如今一看,果真不是虚言。

吴夫人看到这哪还有不明白的,立马使了个眼色。旁边侍女就递了个钱袋子过去。

安国公夫人吴氏,名泽兰,国子监祭酒吴文君之女。秀外慧中,温文尔雅。借着祖辈的交情,与安国公从小指腹为婚,本以为长大后婚事多半会作废,不成想两人一见面就互相看上了对方,这门亲事也就顺理成章地办了下来。成婚后吴氏便随丈夫远赴边关,直到季远山左腿受伤无法再行军打仗才归京。

“哎呦喂,夫人您这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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