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二合一)

一听长公主三字, 姜静行心里就直抽抽。

“父亲一日未归,所以才不知道这事。长公主今日遣了女官过府,请姑姑同去泰安寺呢。”

姜静行哑言:“是吗。”

“姑姑说公主一番好意, 她便应下了。也是六月六,不过公主府的车架辰时便要出城, 比咱们要早一个时辰。”姜绾继续说道。

竟然还是同一天!

泰安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但法会定然只有一场,而寺庙接客的厢房又都在一处,到时若是不碰巧,两人再迎面撞上了......想到可能会出现的情景,姜静行心中的纠结直冲天灵盖儿。

虽然她不解风情,但她也不是个瞎子啊。

那日皇宫再见,陆筠看她的目光深情的都能掐出水来, 那副情根深种的模样,想来是任谁看了,都不能厚着脸皮说两个人很清白。

若是私下见到也就算了, 可六月六那天人多眼杂的,若是被有心人看出点什么了,姜静行都不敢想象她本就够离谱的名声还会离谱到什么程度!

她挥散脑海中的臆想, 颇为艰难地问道:“昭阳长公主与你姑姑何时这般要好了?”

姜绾歪了下头,思量着说:“上次宫宴遇到歹人,公主就派人去找姑姑了, 后来公主还让姑姑和她一处坐着, 还让侍卫在殿外守着。

“姑姑回府后很感激公主,自宫宴过后,公主也时常请姑姑同去赴宴, 大约是因此熟识吧。”

说到这里,姜绾又想起来一件事:“姑姑还说公主殿下很喜欢我,还说下次要带我一起去公主府呢。”

可话虽这样说,但姜绾其实并不愿意见到长公主,若父亲和长公主真有一段情意,想来长公主也是不愿意见到她的。

幼年从父亲身上见过的荷包,总是让姜绾心怀揣测。

靖国公府三路四进,院落繁多,前院和内苑间便用石板铺着一条甬道,两侧开着月亮门,供人出入方便。

姜绾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姜静行的疼爱也给了她直言的勇气:“父亲和长公主相识很多年了吗?女儿记得曾在父亲身上见过一个荷包。”

说完,她提起青绿裙摆,一边迈过内苑的门槛,一边观察姜静行的神色。

顺着她的话,姜静行也想到放在书房里落灰的荷包。

啧,不说都忘了。

眼下这东西太烫手了,得想个办法赶紧处理了。最好是直接还回去,可怎么还呢?烧了?还是就放着?

然而她此时的默然不语,让还在等着她回答的姜绾心烦意乱:父亲不愿说吗,还是不知如何说。

胡思乱想一通后,姜绾素来温婉的眉眼也笼上一层阴霾。

解决荷包的办法在姜静行脑海中一一闪过,她攥住腰间垂下的香薰球,暗自叹道,好像每一种处理都不太得当啊。

而约摸也是想的太过出神,在敌军中都能来去自如的姜大将军,一时竟连脚下门槛都没察觉,她后脚尖勾到高高抬起的木槛,前脚踩到湿滑的地面,重心失衡,直接扑了个踉跄。

一向持威重行的人突然被绊倒,给她身边人带来十分强烈的冲击。

就连姜绾都瞬间回神,惊呼一声,叫出了父女二人私下里的称呼:“爹爹!”

见此意外,二人身后一众小厮侍女急忙拥过来,此时前面院子里也走出几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等着二人回来用晚膳的姜璇。

姜璇提起裙角,快步走下台阶:“大人这是怎么了,可是滑到了?”

可还没等一群人近身,姜静行就已经稳住腰身,险之又险地扶住身旁一株翠竹,竹身摇晃,叶子上未干的雨珠散了她满身。

她略显狼狈地抬起头,也下定了决心。

必须还回去!

这荷包太烫手了,恐怕高低有点它主人的诅咒在上面,要不然为什么她每次想到它都有倒霉事儿发生。

“父亲可有磕到哪里?”姜绾蹙起秀眉关心道。

“没事,没事。”

姜静行站直身体,拍了拍手上沾到的灰尘,这时姜璇也疾步走过来,站定后,先替她拂了拂肩头的落叶,又递上自己的手帕。

然后嗔怒道:“雨后路滑,兄长总是步子迈的急,以后可要当心脚下。”

姜静行接过手帕擦擦脸上的雨水,并不把刚才的意外放在心上,甚至还开了个玩笑:“管家早些时候抱怨雨天青石路滑,还说给你们的月钱太高了,想给你们找事做,提议本公换成石子路,本公不以为然,于是推三阻四,没想到如今竟报应到本公自己头上,如此看来,管家的月钱果然没白给。”

听到这话,围上来的丫鬟小厮们发出善意的笑声。

姜璇也被逗得噗嗤一声,笑道:“快进院子里吧,哥哥先将官袍换下来再说。”

等姜静行点头,她又转向姜绾道:“绾儿也先去换身衣裳吧,后厨灶上的汤还在炖着,一会儿再来用膳也不迟。”

姜绾脸上也在笑,最起码姜静行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

“姑姑说的是,女儿先回去梳洗一番再来。”说着她简单行了一礼,便带着身边的侍女转身走了。

经过刚才的意外,姜静行也忘了自己女儿问的事,衣服上的水痕渗进里衣,让她只想着回房去换件常服。

另一边,姜绾带着秋禾向自己院子走去,路上的侍女见到她后纷纷矮身行礼,她也回以微笑。

待走进里屋,秋禾将门掩上,姜绾脸上的笑容转瞬消失。

她将秋禾叫到自己身前,垂眸嘱咐道:“秋禾,我记得后厨的刘娘子是府上多年的老人了,也最爱说些闲话,你找个机会,多和她聊聊,我想知道长公主出嫁前可与府上有过干系。”

“另外,长公主你也去查查,就从......长公主早逝的驸马身上查起吧。”

听到长公主的名号,秋禾有点震惊,但还是重重点下头。

“小心安全,别伤了自己。”

“小姐放心。”

秋禾很快转身离去,姜绾坐在窗边,独自沉思了片刻。

她这段时间结交了不少贵女,而上京城关于长公主和驸马的传言可不少,即便传言只有三分真......李二是个纨绔子弟,行事嚣张,身为他的叔父,想来这位李驸马也低调不到哪里去。

姜绾很相信自己的直觉,那日宫宴一见,她总觉得长公主并不像世人眼中那么雍容贤淑。

......

靖国公府的厨娘们手脚麻利,很快便做好了一桌菜色精致的晚膳,姜璇差人布菜,姜静行落座后又等了一刻钟,这时姜绾也换好衣裙过来。

同往日一样,几人坐在一起用完晚膳,说了会儿闲话后便散去。

等人都走了,姜静行也转道走向书房。她从架子上随意拿了本游记打发时间,静候今晚意外而来的客人。

亥时初至,月朗星稀。

上京城朱雀门。城防军正要下匙关闭城门,一队人马便打马而过,徒留守门的人对着他们的背影骂骂咧咧。

大雍每月逢四宵禁,以便清查街道,所以此时街上空无一人。

这队人马行至长明街,为首的人扬鞭示意身后的侍卫驻马,同时扭头吩咐道:“你们先回去吧。”

“侯爷,您不回府吗?”

机茗回望说话的人一眼,阴柔的面容满是冷意:“本候的事何时轮到你来问了,滚!”

“是,属下告退。”问话的人心中一寒,顿时不敢再多问,骑着马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机茗骑在马上,目送几人离去后,这才调转马头向长明街深处走去。

而长明街风水位置极佳,总共就住了三户人家,靖国公府独占一半。

管家早就得了姜静行的吩咐等在门口,待听到门外面由远而近传来马蹄声后,他便亲自上手将侧门打开。

机茗看着从门后走出来的老人,不禁面露诧异:“何都尉?”

管家微微弯腰,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了一下马上的人,然后也认出他来:“机副将。”

机茗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牌匾,上面赫然是“赦造靖国公府”六个大字。他下马径直走进门内,只是在经过管家身边时问道:“也不知道大将军知不知道,他府上的管家竟然是前朝已死的叛将。”

闻言,老管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姜静行知不知道呢?那自然是知道的,毕竟是她亲手救回来的。

前朝末帝不做人,军队更是腐朽到了根子上,士兵们缺衣少食都还是轻的,生生被将官折磨死的人都不知有多少。

所以等叛军打过来的时候,誓死捍卫者少,弃城而逃者多,更有不少临阵倒戈的,这么多人里,他一个守城的五品都尉又算得了什么呢。

往事如烟消散,管家不愿多想,只是慢悠悠地说道:“老夫如今姓姜,名秋,可不是什么何都尉,机副将可别叫错了。”

机茗能认出眼前人也是碰巧,他当年入淮城送信,恰巧见过此人。

而此时他打量着靖国公府的建筑,听见这话,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管家早就吩咐过下人今夜不得靠近此处,他带人走过一段路,最后停在唯一亮着的房间,然后推开,随即便请人进去。

入夜后的靖国公府静谧到让人脊背发凉,周围黝黑一片,门后的明亮便更加吸引人了。

机茗走进去,姜静行就在书桌后坐着,她手中还拿着那本游记在看,橘黄的烛火模糊了她的眉眼和气质,平添几分柔意。

见人来了,姜静行也不废话,直言道:“武安侯可将任职文书带来了?”

“自然是带来了。”机茗将文书和官印递上,笑道:“看将军的样子,可比末将还要心急。”

姜静行拿过身旁的印章,低头翻了个白眼。

大晚上的谁不急,以往这个点她早睡了,哪怕如今都督府忙的抽不开身,她都没想过要把公文带回家,瞅着手上盖好印的文书,她心里凭空多了一股怨气。

她抬头看向烛光下的美人,心中暗道,这小子最好能说点有意义的东西,不然,她以后绝对会让他体会到大晚上加班儿的痛苦!

“将军这样看着末将作甚?”

姜静行把手中文书合上扔到一边:“武安侯深夜前来到底为何事。”

“只是和将军多年未见,续一续旧情罢了。”

我跟你有个屁的旧情,姜静行很想爆粗口。她抬手揉捏额角,困意让她极不耐烦,也懒得和人兜圈子:“机茗你大晚上多跑一趟,到底想说什么?”

听人叫出自己的名字,机茗眼中闪过满意,毕竟从知道眼前人的秘密开始那一天算起,他已经等了八年了。

八年,简直让人魂牵梦萦。

机茗一直都觉得这就是命运使然,除了他还能有谁,还有谁能想到大雍威风赫赫,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居然会是个女人呢!

当年他多崇拜她,都是因为容色被人轻视的人,可偏偏对方就能让人心服口服,无人胆敢冒犯一句。而军营里那么多副将,也偏偏就轮到他进去主帐送东西,偏偏就让他撞见里面的人换药。

机茗被往事迷住心神,就连凝视着姜静行的目光也越来越痴迷,他不自觉地站起来走到姜静行身前,将人笼罩在自己的影子中。

而随着他的靠近,姜静行的眉头也皱的越来越紧,不禁对着系统吐槽道:“这男配们怎么就没一个正常人?”

半夜被吵醒的系统也是困得不行,它下意识回嘴:“何止是男配。”

陪宿主走到现在,系统也算是认命了。不为别的,只因为从女主到男主,从男主到男配,再从男配到女配,从配角到炮灰,他就没一个正常人!

系统对这事抱怨个不停,只可惜它的抱怨也没能阻止机茗接下来的话。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呢,机茗伸手探向姜静行在烛光下的脸庞,喃喃道:“难以置信,你怎么会是女人呢。”

姜静行:......我艹。瞬间清醒了。

系统:......我艹。瞬间也清醒了。

一句话,沉默是今晚的康桥,简直让人发疯。

最起码今晚系统已经疯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是怎么知道的!”

沉默的姜静行:你别说,我现在也好奇的要死。

姜静行身体微微侧倾,用力擒住机茗凑过来的手腕,二人沉默对视良久。

半晌后,姜静行轻嗤了声,肯定道:“当年那个闯本公营帐的人是你。”

她想来想去,很肯定自己没有露出过什么破绽,就连姜璇能知道她是个女人,也是因为她主动告知。那么,唯一可能泄露身份的错处,就只有当年那个趁夜闯营,正好赶上她换药,但事后又没能被她捉到的人了。

听姜静行提起此事,机茗后退,语焉不详道:“那是意外,我当时领命去给你送哨信。”

但是看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东西,导致他心神震动,不慎踩到脚下树杈被人察觉,还被眼前人用袖箭射穿了肩胛。

直到今日,想到那支穿肩而过的冷箭,机茗都还心有余悸,一掌长的红头小剑,就差三寸,便能将他穿胸致死。

听他这么说,姜静行恍然大悟。

虽然信鸽不比良驹,但马匹太贵,送信人也危险,因此军中寻常奏报都是用哨鸽传递,将官们时常还会捎带些私人书信,军中也有固定人员负责此事,而且这些不重要的事很少能递到她眼前。

“难怪我还丢了一封家信,也怪不得本公对你没有多少印象,你怕被发现,没过多久就自请调营了?”

机茗沉默不语,因为事实如此。

毕竟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换成他落了这么大的把柄在他人手中,定然是保证知道的人死的越早越好,这也是他当初想方设法离开姜静行麾下的原因。

姜静行没在意他的沉默,她移开视线,看向被她随手放在一旁的那本游记:“那为什么你现在不怕了,难道是觉得成了武安侯,本公便不能把你如何了。”

机茗冷笑:“自然。”

“那你今日说出又是为何呢。”姜静行起身走过书桌,好似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你觉得这是天大的把柄,所以想威胁本公帮你做事?”

她走到机茗身边,目光灼灼,语气轻松而自然,像是在埋伏猎物的老猎手。

“你在帮哪个皇子做事?”

机茗脸上笑意晏晏,格外动人:“将军不妨猜一猜。”

姜静行果真猜了一个:“是安王。”

她也是今天听霍辛说起才知道,武安侯能回京是一帮子文臣鼓动的,而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属意安王的。

真是越来越让人难以移开眼了,机茗盯着姜静行,感叹出声:“将军果真聪明。”

他看向姜静行的目光越发火热,这样聪明又有能力的女人,若能得其相助,何愁大业不成。

被人夸赞聪明的姜静行啧声摇头,突然换了个问题:“我是女人的事,可还有其他人知道?”

“你放心。”此时机茗说话的语气十分轻柔,配上他那张妖孽的脸,放外面,不知能迷倒多少小娘子。

他注视着眼前人因低垂而温柔的眉目,痴迷地喃喃道:“你放心好了,这件事只有我知道,我连安王都没说。”

姜静行的确很放心地点点头,她拿过桌上已经盖好印章的文书,然后递还给机茗道:“拿好了。”

机茗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一想到眼前人是个女人,他便提不起警惕来。

他控制不住地走近她,柔声劝道:“若是其他皇子登基,定不能容忍你手握重兵。可安王不一样,等他登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于我都不是虚妄。只要有我在,我定能护你周全,若是......”

说到这里,机茗眼中闪过迷离之色:“若是你我能有子嗣,等事成之后,我定让他享尽荣华富贵!”

“可是我并不看好安王啊。”姜静行被恶心的够呛,出言打断机茗接下来的话。

她拿起桌上游记,露出下面时常被她把玩的翡翠短匕来,这匕首虽然看着华而不实,但它的主人知道它能轻易割开野狼的喉咙。

见到这一幕,系统狠狠打了个寒颤,然后死死闭上眼睛。

可机茗没有注意到书下放着的东西,姜静行的拒绝让他恼怒,他低声喊道:“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除了安王,将来还有谁.......”

“咯咯....”

腰腹上的剧痛让机茗美艳的面容瞬间扭曲,他低头,难以置信地抬头:“你......”

姜静行扶住他瘫软的身体,抽出匕首,又在他心脏上补了一刀,然后转了两下,再次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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