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望着走来的江晨,夏诗雨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挤出了这句话。
“有事,受了点小伤。”江晨很厚脸皮的指了指侧脸颊的小口子。如果不是江晨指出来,这么小的伤口恐怕没人会发现。
“我,我帮你处理下。”夏诗雨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她从不欠人情,此刻却欠了这个人这么多。
“在这儿?唾液可以杀菌。”江晨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令他自己都有些诧异。
咦?老子怎么变得这么口花花了。
“...我屋里有酒精和纱布。”夏诗雨冷冷地面对着江晨的调戏。
“别这么看我嘛,好歹我是你的新债主。”江晨笑眯眯地扬起手,晃了晃夹在手指间的借条,“看。不过我这个啥都好,就是有点太善良了,不收你利息了。”
还有人会比这家伙更自恋吗...夏诗雨无语地看着得意洋洋的江晨。无语的同时她也很困惑,这还是原先那个连对上她视线都不敢的**、丝吗?究竟是吃错什么药了...
“我会还你的,连同利息。”夏诗雨表示感谢地低了下头,语气肯定地向江晨保证,只不过马上神色又有些犹豫地开了口,“按照正常的利率。”
以高利贷的利率的话,她还真没什么把握能还得起。
江晨耸了耸肩,没有说什么。他很清楚这位女强人的性格,一但认准了的事就绝对不会改变。
“那个,夏诗雨啊。”
“诶!”听闻店主招呼,夏诗雨连忙回过头应了一声。
“这是你半个月的工资...虽然很抱歉啊,但是,我真的惹不起那些人啊,你就行行好吧...明天你就不用来上班了。”老板面色艰难地说着,咬了咬牙,还是将那句很没情面的话说出了口。
几乎是哀求的语气。
接过了装着钱的信封,夏诗雨愣愣地点了点头,望着那关门打烊的花店,那一双双躲闪与猜疑的眼神...这个工作了半个月的地方。不知为何,她想哭。
这已经是今天第几次?夏诗雨还是头一回如此的脆弱。
“被辞退了?”江晨揶揄了句,看着上司又一次被辞退,这感觉怎么就这么爽呢?
夏诗雨没有理会江晨的揶揄,只是咬着嘴唇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走向了回家的路。江晨很自觉地跟在了后面,因为夏诗雨可是说过,要帮他处理伤口的。
虽然这会儿伤口只怕都要止血了,但想要看看这位前上司住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的好奇心还是占据了上风。反正闲着也是无聊,不是吗?
呵呵呵呵,江晨暗自偷笑,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坏了。简直快赶上孙娇那小妞了。
踏在长着乌黑青苔的楼梯上,江晨皱了皱眉头,望海市居然还有这么老的房子让他实在是有些诧异。而且那墙体的裂缝,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能住的地方。
当夏诗雨掏出钥匙,拧开了那生锈的铁门时,江晨不禁苦笑了下。
这小妞还真是坚强,换做别的女孩子,只怕绝对是忍受不了的吧。
何况还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放下身段撒下娇,只怕五十来万还真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么好的一张脸蛋,全被那臭脾气给坏了,呵呵。
有个性,然并卵!
门口有一股淡淡的霉味儿,不过进了门之后却好了很多。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很明显,看得出来夏诗雨这小妞喷了不少这玩意。这种治标不治本的做法,颇有一丝无奈的感觉。
屋子很小,比江晨的那个廉租房还要小的多。客厅和厨房是挨在一起的,只有一个不怎么宽敞的卧室。客厅里没有电视,只摆着一张看上去就有些年头了的木桌,椅子也是很老式的那种,没准当成古董卖了还能赚点钱?沙发茶几之类的玩意就别提了。
屋顶没有吊扇,墙壁上也自然是看不到空调,只有一个插电源的风扇摆在墙角的位置。这里最值钱的电器应该就是那个不锈钢的烧水壶了,是逃债的时候从家里带的?
桌子上放着的笔记本电脑应该是她自己的,不过这里显然是不会有wifi,有电脑又有什么用呢?
江晨注意到了整齐摆放在门口的两双女式鞋。一个女人只有两双鞋,怎么想都有些不太可能。看来她逃到这里的时候一定很仓促,连鞋都没有带几双。
虽然环境简陋,但看得出来是用心打扫过。
“抱歉,有些简陋了。随便坐吧。”夏诗雨有些僵硬地说着。带不怎么熟悉的男人到自己家中,这还是夏诗雨第一次这么做。
即便是她的前男友,她也总是让他在门前止步。和男人独处,令她浑身上下都感到不舒服。或许也正是这种过剩的自我保护意识,使得她在落难时连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
言罢,夏诗雨转身走进了那狭小的卧室。
江晨随手抽过一张凳子,大大咧咧地坐了上去,结果却是差点让他摔了一跤。
他母亲的,凳子腿儿都是个瘸的...江晨暗骂一声,换了个凳子坐。
很快,夏诗雨拿着一小瓶酒精还有棉签走了出来。
“哪里?”很机械话的询问,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态都很僵硬。
“这儿...你还真要...”江晨苦笑了下,他其实只是想戏弄下这个曾经的女上司,但没想到她居然还真地取出了一瓶酒精。
“我说了会帮你处理伤口。”夏诗雨深吸了一口气,凑近了江晨的脸旁。
反倒是江晨感到有些不好意西,两旁的双手不知该放在哪似得来回活动着,任由眼前的这位冰山美人捏着蘸了酒精的棉签,涂抹着“受伤”的位置。
“别动。”夏诗雨微微皱了皱柳眉,瞪了不怎么安分的江晨一眼。
“好...”江晨再次苦笑了一声。
好香,一股栀子花的香味萦绕在江晨的鼻尖。白皙的脖子上没有任何首饰的妆点,江晨依稀记得原先这里应该有一条项链。
印象中的黑发是盘在脑后的,而此刻那乌黑的长发却是被清爽的扎成了马尾,一时间让江晨不禁有些恍惚。这位一副刚离开校园的女大学生打扮的夏诗雨,还是那个一身干练摸样的都市白领吗?
“看什么。”注意到了江晨有些赤果的视线,夏诗雨不禁有些喊怕,不过脸上依旧是那副极具保护色的冷冷的表情。
“没,没什么。”江晨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伤口处理已经完了,然而两人的视线却是对上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
好尴尬...
“好,好香啊。哈,哈哈...”江晨有些牵强地笑着挠了挠头,打破了这沉默。
夏诗雨微微一愣,双颊浮上一抹红晕,冰冷的表情微微有些松动,然而很快眼神却是变得更冰冷了。
“...是栀子花的味道。可能是工作的时候沾上花粉了。”夏诗雨皱着柳眉,嗅了嗅袖口,语速很快地说着,然后飞快地收拾起了酒精瓶还有棉签,匆匆返回了卧室内。
心跳的好快...按捺住起伏的胸口,夏诗雨站在床头柜旁微微喘息着,神色复杂有些复杂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居然会如此的失态。
心跳的好快...江晨诧异地摸了摸胸口。
我该不是看上这小妞了吧...然而江晨很快便否定了这种想法,将其归结于荷尔蒙的自然反应。
相比起那种冷着一张脸的美女,他更喜欢孙娇那种即活泼,胸又大,时而霸气,时而小女人的美女...当然,要是别那么霸气就好了,咳咳。
夏诗雨没过多久便从卧室中走了出来,打断了江晨的胡思乱想。夏诗雨坐在了江晨的对面,然而两人之间却没有任何的对话。沉默萦绕在二人之间,唯一不平静的,只有那时钟咔咔的走动声,还有只有各自才能听见的心跳。
“谢谢...”是夏诗雨率先打破了沉默。
“不用谢,我只是刚好路过...”江晨撒了个谎,其实今天他还抱着不良目的去找过她,只不过听到了她已经离职了的消息之后,才索然无味地走掉了。
不过说起来,他还真没想到,这个固执的女人居然会向他表示感谢。
“你,”夏诗雨欲言又止地顿了顿,轻咬着下嘴唇,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困惑,“你不恨我吗?”
这个问题并没有出乎江晨的意料,他自己也在问着自己这个问题:我还恨她吗?
“恨过。”然而最终,在脑中编织了半天的言语只化作了这简短的两个字,江晨有些复杂地望着夏诗雨的双眼开了口。
那为什么还救我?
这句话没有问出口,然而江晨却意外地能够从她的眼睛中读出这个被堵在喉间的疑问。
江晨自问恨过她,是她辞掉了他,让他差点流落街头,差点连饭都吃不上。他曾不吝啬最恶毒的诅咒,不吝啬最粗俗的侮辱...然而,这些都过去了。
是的,很多事在发泄之后就不是个事了。生活还是得继续,而且江晨现在活得挺好,恨她的理由自然是不存在了。
“没有太多的理由,”江晨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老实说,听说你被辞掉了,我挺幸灾乐祸的。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这件衣服就是在那间服装店里买的。然而...我突然发现自己挺幼稚的。”
“幼稚...?”夏诗雨小声咀嚼着这个词汇,她很困惑江晨说的话,那冰冷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如果江晨狠狠地羞辱了她,甚至打了她,反倒会让她感到好受一些。然而这位曾经被她几乎推入生活绝境的男人,此刻却什么都没有做,反倒是在她遇难的时候拉了她一把。
为什么...
“即便报复了你,我又能得到些什么补偿吗?”江晨摇了摇头,“老实说,报复的快感很爽。但如果眼睁睁的看着一位美女被流氓逼着以身赎债,而我有能力制止这一切,却只是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围观。快感之后的负罪感恐怕也不小吧...何况还是我的熟人,我们之间也没有不可调和的深仇大恨。不过是个工作罢了...现在就算把那工作还给我,只怕我也瞧不上了。”
一个工作而已,与失去的相比,江晨自问已经得到了很多。如果不是因为失去了工作而酗酒,他就不会醉醺醺地经过那条小路,就不会获得那个能给他带来无尽财富的跃迁手环...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不得不说,命运就是这么的神奇。
“...在将辞掉你之后,我想了很多,”夏诗雨神色复杂地看着江晨,“或许,正如事实应验的那样,我不是个合格的管理者。”
“你的能力值得肯定,不过你并不懂人心。”江晨笑道。
“人心?你指的是心理学么。”
“不不不,并不是那种能够写在教科书上的玩意...人心这种东西,即便是用上一辈子,也没人能够真正的琢磨透...”
两人就像多日未见的好友一样,坐在桌旁叙旧。虽然没有茶水,也没有什么称得上赏心悦目的景致,但坐在这里的江晨,确是获得了这一天都未曾得到的舒心。
是的,消费很爽,吃大餐也很痛快...不过还是有些寂寞了。
在这大到令人不知所措的城市中,连一位可以促膝长谈的朋友都没有,或许这才是江晨真正渴求着的。同寝室的哥们儿毕业后就各奔东西了,曾经暗恋过的班花也回老家结婚去了,一起喝过酒的辅导员也开始处理新的班级了,所有人都像上了发条一样。
这间简陋的小屋,反倒是为他带来了一抹难得的宁静与满足。
或许,这就是命运对于善意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