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酒缸、老茶馆,这都是慢生活的代表,一斤黄酒固然不算少,但是如果慢悠悠地喝上两三个小时,边喝边摆个龙门阵啥的,还真未必能上头。
什么三碗不过冈啊,在这些历经高度白酒锻炼的现代人眼中,这就是个笑话,
武二郎也就是没活在21世纪,否则在酒桌上估计比棒槌也强不了多少。
黄酒再如何厉害,也万万比不上现代的高度蒸馏白酒,这个理念早就深入人心了。
“各位,我们周主厨亲自酿造的‘三碗不过冈’酒性可是非常猛烈的,为了大家的身体健康,还是要限量供应,每位不可超过两角酒,每角是五元钱......”
说话的是苏沫沫,
这丫头是靠了胖子的关系才得以进入十七层的,原本心思是在私房厅,结果没想到私房厅没开业,倒先成了大酒缸的‘大堂经理’,虽然心中有些失落,却也比先前在苏菜后厨整天被吕绿馨骂要强的多了。
这丫头人漂亮不说,气质也比吴蓉蓉等人强些,倒是很符合这个职位的要求,说话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很能给人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见到这位美女大堂经理,老客们顿时来了精神,还是小周师傅好,知道安排个美女做经理,简直就是急兄弟们所急、想兄弟们所想嘛,有人顿时笑道:“五元钱一角可不算贵,难道妹子你还怕咱们付不起酒钱吗?
我们当然都知道,这是小周师傅的好意,怕大家醉了回去被媳妇儿骂,可这是黄酒啊,别说两角,就是两斤,那也醉不倒人吧?
妹子你就听话,一人先来个一斤,咱们对瓶吹给你看!看看会不会醉?”
龙大神也笑道:“这位兄弟话糙理不糙,小周师傅在早点部搞限售大家都能理解,毕竟是吃的东西,吃多了真能撑坏人,可这黄酒也限售就没道理了啊。
小周师傅,您刚好也在,要不就给咱们这些老客一个面子,要是酒不够卖,不如就限购一斤,这其实都偏少了些。”
五元一角,一斤大概合四十元左右,这个价钱普通人都能接受,而且小周师傅出品,那四十元的品质起码得翻倍,这个便宜可不能不占。
郭于两位老师也好奇地望着周栋,任何店家都不希望客人喝多了惹事,这是常情,可还真是头次听说大酒缸也搞限售的,两角酒四两都不到,这也太过了些罢?
而且要是十几二十年历史的茅台五粮液也就罢了,毕竟物以稀为贵、喝一瓶就少一瓶,可您这就是新酿的黄酒,五元钱一斤的东西,这也搞限购,就不怕人笑话麽?
只不过这两位老师都是人精,既然不知周栋打得是什么主意,也不会贸然开口劝说,只是望着怀良人和严一,这两位都已经加盟周栋的大酒缸和私房厅,想必是知道些内情的。
却没想到怀良人和严一也是闭口不言,怀大厨更是一脸的古怪表情,两位老师心下更奇,郭悳冈实在是忍耐不住了,笑道:“其实我也奇怪,这黄酒为什么还要搞限购呢?”
周栋微微一笑,看了看郭悳冈和这些老客们:“郭老师你们有所不知,我这酒确实性子猛烈,喝多了必醉,
咱这里是没有山冈,叫‘三碗不过冈’大家可能很难理解,它其实还有个名字叫做‘出门倒’。
我可不想大家喝多了出门就倒,这可不是我开设大酒缸的初衷啊。”
龙大神闻言哈哈大笑:“小周师傅,你太小看人了!
不就是黄酒麽?别说是区区黄酒,就算是60度的白酒,我也喝干一瓶给你看,保证能走回家去!”
众人纷纷白眼,你家就在对面公寓,喝一斤酒走回去似乎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吧?
周栋摇摇头:“你体重多少斤?”
“一百五啊,怎么了?”
“喝了我的出门倒,不用多,超过三角酒你就走不回去了,而且你太重,可没人扛你回去。”
坐在旁边桌上跟着老师齐聚一堂的几位同学都下意识地看了眼潘珂,胖子闻弦歌而知雅意,红着脸道:“看我干什么?我都减肥了!”
龙大神还真不信了,对小周师傅尊敬归尊敬,你不能侮辱我的酒量啊?再说一百五十斤能算重麽!
梗着脖子道:“放心,我说自己走回去就自己走回去,这样吧小周师傅,咱们打个赌如何?三角酒不够,就四角酒,喝下后我要是不倒还能自己走路,你以后就别搞限售了!
如果要是我倒了,各位食友,以后咱们就都按照小周师傅的规矩来,谁都不许再有意见了,行不行,我能代表大家吧?”
“当然可以了,‘龙会长’要是还不能代表大家,那就没人有资格代表大家了!”
“呵呵,这次小周师傅您可真是失算了,我们‘食友后援会’也搞过几次聚餐的,
不怕告诉您啊,‘龙会长’虽然不是什么海量,随随便便一斤高度白酒也还醉不倒他,最多就是说几句胡话而已,您这次输定了!”
此时吴蓉蓉已经给周栋这桌送上了各种小菜,另外每人两角酒,小声问过周栋后,将酒端到一旁用水温上。
几位老爷子就坐在周栋等人旁边的大酒缸,黄明举点头道:“丫头,不用问了,也温上。”
酒香被酒角子的特别构造阻住,一时还未及散发出来,黄明举最坏,也不去提醒几位老爷子,笑嘻嘻地道:“老董、老易、老卢,咱们不如也下个注,赌一下是周栋会赢,还是这龙小子会赢?”
几位老爷子被他分散了注意力,加上先入为主,判断难免失误,董其深皱眉道:“黄酒毕竟酒性柔和,哪怕是其中的烈酒,恐怕也很难超过高度白酒,这个姓龙的年轻人既然有一斤白酒的量,区区四角黄酒又怎么可能醉倒他?
我看这次是小......小周要输了吧?”
易知鱼跟卢知味也是连连点头,至于什么三碗不过冈、出门倒,这些说法他们就没放在心上过,黄酒文化中颇多这种‘言过其实’的内容,说是状元红,莫非是家里真的出了状元麽?
“哈哈,那咱们就打个赌吧,我赌周栋赢!”
“倒是可以助兴,可赌点什么呢?咱们老哥几个对吃那是内行,对赌可是外行啊?”
“就赌大家的这两角酒,你们要是输了,你们的酒都归我。”
卢知味摇头道:“老黄,你这不是自相互矛盾麽?你既然相信周栋这酒超过两角就能醉人,你还要这么多做什么?你是武二郎?”
“呵呵,喝不了我不能兜着走麽?”
黄明举打腰上解下一个黄油皮的酒葫芦,往桌上一放。
“这个老黄,竟然早有准备?”
三位老爷子顿感不妙,不过要说四角黄酒就能醉倒一个大男人,他们还是不信的。
周栋看看龙大神,点头道:“不用四角酒,就三角。
蓉蓉,给他多拿一角酒,还有坐在老龙身旁的朋友,回头他醉倒的时候,帮忙扶一把,别再磕着碰着。
老龙,悠着点,多吃几口菜垫垫肚子。”
龙破天冷笑道:“三角酒,小周师傅你也太看不起人了!
菜是好菜,我曾经去过黄绍市,可就算在黄绍市的老酒馆,这么地道的花生米和茴香豆都很难吃到了,
可惜不是你小周师傅的手艺,总感觉哪里差了些,等我喝完了酒,再品尝小周师傅的手艺吧!”
他跟一些老客都是吃成精的人物,今天是大酒缸开业,就不相信吃不到周栋的手艺,眼前的这些菜虽说是出自周栋和怀良人的‘高徒’之手,味道也都非常不错,可还是想留着肚子吃最好的。
周栋笑了笑,今天龙破天他们恐怕要失望了,大酒缸日后肯定会有自己亲手做的美食,怀良人和严一也不会完全袖手,可是考虑到这里的供应量,还是要以几个学生为主力,他们三个就负责偶尔画几下点睛之笔而已。
至少今天是不会上炉头了,甚至大酒缸日后要加炒菜还是点心,都还在计划之中。
“好酒!”
自古文人开门事,从来诗酒不分家。
龙大神虽说是写网文的,那也得算是半拉文人不是,这品鉴美酒的本事还是有的,酒一入口,就感觉跟自己之前喝过的黄酒不同,新酿酒原来也可以这么美味啊?
入口如一脉清溪,在口中四处游走,走到哪里,那诱人的酒香就散发到哪里,微微的辛辣中藏着丝丝甘甜,最妙的是在胃中散发开来后,不仅在这寒冷的冬天温暖了疲冷的胃,更温暖了疲惫的身心,这才叫做酒啊。
先解乏、后消愁、再带给人无限的快乐,端起这杯酒,我们不敬向死亡,只敬向自由!
还用倒入碗中做什么?
酒角子的独特开口最适合让人仰起脖子痛饮,不用怕被酒呛着,比现代的玻璃酒瓶科学的多。
龙大神喝得兴起,转眼就是一角酒下肚,当真是连菜都没吃上一口,拿起吴蓉蓉刚刚温好的第二角酒送入口中,喝了半角子下去,话可就变多了。
“好酒,可以慰藉我寂寞的心......
比这冬天还冷的心。
咚咚咚。”
老客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好家伙,这是要醉啊?
龙会长可是有一斤的量啊,小周师傅这酒当真有这么厉害。
“龙会长,您慢点喝,喝急酒伤身,也更容易醉。”
“急?哪里急了?我......我喝得再急,那还有封......封的快麽,奶奶的,说封就封!”
看来是真醉了啊,这都说上胡话了,老客们跟龙大神也不是一个圈子里的,真是听不懂啊。
第三角酒。
“都特么封了,就剩下一本了......醉了好,醉了我就能梦见柳暗花明的时刻,一个伟大的时......”
终究是还没说完要说的话,龙大神两眼一直、瞳孔失焦,身子乱晃,一头就往桌子上栽去,
一斤的酒量不是白瞎的,至少人家还知道得往前栽,并没有直挺挺地往后倒。
两名食援会的老客手忙脚乱地将龙大神扶住,一人苦笑道:“好厉害的‘出门倒’啊,这下咱们可相信小周师傅是真心为咱们好了。
小周师傅,抱歉啊。”
周栋笑道:“也没什么,这黄酒入口的口感要比白酒更柔和,容易喝得过快,酒劲儿来得也快,让他休息个把小时,估计就能自己走回家去了......”
众人哄堂大笑,然后一个个浅斟慢饮,吃菜喝酒、聊天打屁,都夸奖小周师傅这量把握的可真好,两角酒不多不少,这要是遇到酒量浅的女士啊,最好是限售到一角才对呢。
郭悳冈本来还很是豪放,看龙大神跟周栋打赌这会儿时间,就已经跟于老师干了三四杯了,龙大神这边一倒,人家郭老师顿时停下杯子,一个劲儿的劝于老师吃菜,还总结出一套理论来,什么喝酒不吃菜,那叫吃穷酒,喝酒多吃菜,富贵达三江......
听得就连怀良人这种性情有些古怪的人都想笑,您说您怕醉就怕醉,这也能整出段理论啊,不愧是大师。
董其深易知鱼老三位是完全傻眼了,刚才尝了杯出门倒,酒是真好啊,落在他们这些行家口中,比龙大神这种半拉外行的感触更深,
其实那位姓龙的年轻人就是喝得太急了,这酒够烈是够烈,可要是浅斟慢饮半聊半喝,两角酒还真是有些不足,
慢慢来慢慢来,好酒难再得,一天可就两角啊......
正是爱之惜之,忽见一只枯瘦黄峻的大手忽然从旁边伸了过来,将众人面前的酒角子拿到自家面前,往一只黄油皮的酒葫芦里倒。
“老黄,你这就不厚道了啊!我们可才只喝了一两杯,你就好意思抢走?”
易知鱼顿时勃然大怒,他当年在京都的时候,早上爱吃卤煮,中午和晚上只要得了闲,就爱泡在大酒缸里,这好酒也是出了名的!
他们老几位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会吃会喝的主儿,好容易遇到这种多年不遇的美酒,就仿佛辗转反侧的相公终于盼来了跳粉墙的大小·姐,既然食髓知味,又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黄明举脸一板:“怎么,赌品如人品,难道你还要赖账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