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银的脚下传来阵阵惨叫声。
封琪痛得无法说话, 再没了刚才放声辱骂蛊银时的狂妄。
她想求救,随便谁都好,将她从这阴晴不定的厉鬼手中救出去。
可是根本没人来。
就在封琪精神恍惚之际, 眼前突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顿时热泪盈眶。
神父,是神父来救她了!
封琪欣喜若狂地伸出自己身上几双畸形的手臂, 想要靠近那道身影。
不过很快她又反应过来, 神父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是没办法跟蛊银这种怪物对抗的, 只会因此而受伤。
于是封琪又忍着痛想要赶紧告诉神父,让神父小心蛊银, 快点离开这里,不要来救她了。
是她当初自作自受想要来拯救蛊银这个鬼物的。
这根本不值得拯救的怪物!
如今一切也是她自食恶果, 决不能因此将神父也拖下水。
“神父……”快跑!
封琪看着神父高挑的身影越来越近,焦急不已, 想要大声喊出来, 却没有足够的力气。
还没等她攒够力气喊出来, 神父便已经走到蛊银身后不远处了。
与神父相比,蛊银的个头高大,体型称得上庞大,双方之间的实力差别一眼便能分辨出孰强孰弱。
封琪目眦欲裂,害怕下一秒就看到神父血肉横飞的一幕。zuqi.org 葡萄小说网
神父那样好的人,如果就这么死在蛊银这怪物手中,她也不想活了,必定要与蛊银拼个鱼死网破。
好在封琪最担心的一幕没有发生,没有鲜血,没有惨叫。
那高大健硕的恶鬼甚至是后退了一步, 捂着脸根本不敢看向神父。
封琪看到蛊银手臂处有力的肌肉线条绷紧,颤抖,竟像是在害怕一样。
虽然不知道蛊银害怕的原因,但现在是最佳的逃跑时机。
“神父快跑啊……”
封琪虚弱地说着,却看到那漂亮到极致的神父非但没有离开,还伸出手碰了一下蛊银的手臂。
像是在逗一只沮丧的幼犬。
“别看我……亲爱的,我还没、还没洗脸。”
恶鬼颤抖了一下,将脸部遮挡的更加严实。
虽然已经修复的差不多了,但终究还是不够漂亮。
它不能让酒疏看到这张丑陋的脸,那样的话,以后酒疏都会记得这张脸不好看的样子。
它还怎么凭借这张脸重新赢回爱人的心。
它需要一直好看下去才行。
蛊银也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太过偏执太过脆弱了,过于在意这张脸,反而影响着它对自身力量的把控。
导致自己一直维持不好这张脸。
要知道厉鬼即使没有完整的躯体也可以模拟出来一张漂亮的脸,而它即使抢来了一张完整的脸,依然无法完美维持。
但是它就是控制不住。
它无法忍受酒疏可能会离开自己的一丝一毫的可能,也就无法容忍自己的不完美,无法变得与厉鬼一样游刃有余。
它不想让酒疏知道自己的真面目,无论是内在,还是外在,都想维持完美的样子。
可是现在,酒疏应该已经看到它满身鲜血的样子了,会怀疑吗?
怀疑它并不是个温柔开朗的人,怀疑它是个怪物。
蛊银一直能感觉到酒疏喜欢它露出笑容的样子,喜欢它温柔的样子,而蛊银总是乐于露出酒疏喜欢的样子。
可是就跟自己身上虚假的皮囊一样,它其实是有着不温柔的一面的。
现在这种不温柔不好看的样子全都暴露了,就跟封琪刚才的诅咒一样,内在和外在的真面目全都暴露了。
“……”
蛊银瞳孔颤抖,本就脆弱的精神即将再次崩溃。
“能稍微低一下头吗?我够不到你了。”
酒疏的声音打断了蛊银的胡思乱想,它怔了怔,透过手指缝隙看着面前白皙可爱的爱人,半晌还是乖巧低下了头。
只是手掌还是捂得死死的。
啾——
一个轻巧的吻落在蛊银的手背上,温柔到让蛊银想要落泪。
可越是温柔,它就越是不敢露出自己的脸。
“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了?”
酒疏一眼就能看穿惩戒对象的心思,熟门熟路地亲了一下,手也碰上了蛊银的脸,试图将蛊银的手给挪开。
酒疏用了下力气,捂着脸的蛊银却依然默不作声,手掌纹丝不动。
只是为了防止酒疏用力过猛伤到自己的手而又低了低头,方便酒疏扒拉自己。
毕竟它手掌宽大,骨骼很硬,要是不放松点,酒疏白皙的手指都要被硌到泛红。
高大到快要顶到天花板的个子此时看着有些窝窝囊囊的,动作也小心翼翼,再没了之前的乖戾阴森。
黑漆漆的长发顺着动作滑落,在酒疏面前打下一片阴影,垂落在他脸颊上,带来微痒的感觉。
倒是体贴。
酒疏眉梢微挑,松开手,反手拽了下惩戒对象的头发,享受冰凉凉的长发划过指缝的感觉:“我不是说过了吗,无论什么样子都无所谓,我都很喜欢。”
蛊银温顺地任由酒疏拽自己的头发,手指缝里露出的眼睛犹豫着,最终还是没有松开手。
仿佛一直这样不吭声就能维持住自己在酒疏面前的形象,不暴露自己的真面目。
见此,酒疏忧愁地皱起眉,语气担忧:“而且我找了你很久,从昨天开始就不见你了,房间里还多了个跟你很像的人,你都不担心我吗?”
“我当然担心亲爱的!”一听这话,试图当缩头乌龟的蛊银立刻激动回应,可就是不肯松开手。
它心中其实欢喜极了,因为它发现酒疏认出了它和厉鬼,并未弄混,这足以证明酒疏是爱着自己的,对厉鬼那个怪物不过是一时的意乱情迷而已。
不过这样就更加不能松开手了,不然岂不是完全比不过厉鬼那张脸了。
“那就松开手让我看看你。”酒疏声音温和。
蛊银看着酒疏温柔的眼睛,终于动摇了些许。
它真的很想要抱住面前的神父,可是由于厉鬼血肉鬼域的压制,它不知道酒疏是什么时候靠近的,也就无法确定酒疏之前到底看到了多少,有没有看到它碾碎血肉的一幕。
那完全暴露了它暴虐乖张的真面目。
它永远不会对神父那样做的,可一想到神父可能会因此觉得惧怕,蛊银便本能地以这种怯懦的姿态尝试掩盖自己刚才的乖戾。
现在这样伪装应该足够了吧,它现在可以拥抱神父了吗?
它真的很想念酒疏。
在发现情蛊被抹除的时候,在看到厉鬼替代了自己与酒疏亲近时,全都非常想念,想念的都快发疯了。
想念到想要将神父揉进骨子里,那样就不用这般患得患失了。
不远处的地上,封琪睁大了眼睛,大脑空白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满脸愕然。
封琪怀疑自己被蛊银下了幻术,不然她怎么会看到神父非但没有逃走,还亲昵地抬头亲吻了那个冷血怪物。
现在甚至还在无比亲密地抚摸蛊银的脸!
那可是曾在教堂的彩窗下朝她露出温柔笑容的神父,怎么能够与怪物如此亲近。
封琪从未将神父与蛊银这怪物想象到一起过。
毕竟在她看来,蛊银一个茹毛饮血的野兽,怎么也无法靠近那般庄严俊美的神父。
蛊银只是躲在阴暗角落里苟延残喘的怪物而已。
也只有她与神父最为相配。
碍于男友封运,她一直没能向神父表明心意,可在封琪心中,对神父的爱意早已无可压制了,自认与神父是就差戳破窗户纸的暧昧关系。
在决定自我牺牲拯救蛊银时,封琪也带着对神父深深的歉意和对这段感情的遗憾。
可是现在,在这短短的半天时间里,封琪不但被完全击溃了自信心,认识到蛊银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事实,现在还亲眼目睹了神父与怪物的亲近,立刻就完全崩溃了。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封琪知道这肯定不是真的,神父怎么可能亲吻蛊银,那可是个怪物啊。
封琪再次抬头看向神父,看到蛊银佝偻着高大的身躯,导致神父瘦削的身影被它的身体遮盖着。
蛊银那恶鬼的一头黑发垂落下来,像一根根植物的根须遮挡了神父的脸庞,俨然是正在蛊惑神父。
在这血肉蠕动,诡异横生的走廊中,高大异常的鬼和漂亮的青年,这幅画面显得格外怪诞可怖。
是了,神父一定是中了蛊,被怪物给迷惑了心智!一定是这样的!
封琪为眼前这一幕找好了最合适的理由,表情立刻轻松了些,并用尽力气尖叫道:“神父,快点离开,离那怪物远一点!它给你下了蛊,所以你才会对它这么亲近的!”
“神父你快清醒过来,认清楚怪物的真面目啊!它是个冷血残暴的厉鬼,只会伤害你!”
封琪的声音打破了走廊的平静,也让蛊银重新挡住了自己的脸。
它下意识将面前的神父拥抱入怀中,宽厚手掌落在酒疏劲瘦的腰身,害怕他逃走似的,肌肉绷紧到极限。
趁着神父看不到自己的脸,蛊银绷带下的眼睛露出恐惧和怨毒交错的情绪,恨不得将封琪碎尸万段。
它忘记还有封琪这个恶毒的朋友在了。
果然如蛊银之前所想,封琪非但没有向酒疏揭露厉鬼的真面目,反而还倒打一耙,想要来诬陷它。
它不能让酒疏听到这些东西,因为都是假的,根本没有听下去的价值。
蛊银如此喃喃自语,搂紧了酒疏,根本不敢去看酒疏的反应,它想要带着酒疏离开这里,下一刻却被酒疏伸出手阻止。
“那是封琪吗?她在说你是怪物。”
酒疏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很轻,却让蛊银如坠冰窖。
即使是一具尸体,也感觉到了窒息般的痛苦。
“不,不是的,我不是怪物……”蛊银慌乱无措,语气带着哭腔,似乎都快要哭出来了,眼神却带着病态的执拗。
它真的不是怪物,它已经变成正常人了,酒疏误会了。
酒疏大概会因此离开它,毕竟没人会喜欢一个怪物。
蛊银放在酒疏背上的大手颤了颤,缓缓收紧,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神情是与那慌乱语气完全不同的压抑的占有欲。
没关系,误会了也没关系,它会跟酒疏解释清楚的,如果酒疏实在不相信要离开,那就把酒疏关到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就好了。
那样就没有人再在酒疏面前污蔑它,酒疏就会相信自己了。
可是酒疏那么好,那么漂亮,被关起来会哭泣的吧,蛊银冰冷的竖瞳有些茫然地看着怀中的酒疏。
它不想看到心爱的酒疏哭泣的样子。
蛊银圈着酒疏的手臂松了下来,神情却愈发迷恋。
如果酒疏可以吃掉它就好了。
那样的话一定就能知道它不是怪物了,它也能永远跟心爱的酒疏在一起了,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这样想着,蛊银撕咬下自己手臂上的肉,露出森森白骨和被生生咬断的血管组织,讨好地凑近酒疏亲吻,带着近乎哀求的神色。
它希望酒疏能吃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