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太虚观首徒的警告

“小事, 小事,不过是因为见弃于人的buff,让玉门的同事们对我总是放不下防备罢了。”

凛岳耸了耸肩膀, 知道今天如果不给出一个交代,那么他必然很难从君荧手中离开, 于是只好将事实托出,但是轻描淡写, 只用一句话一笔带过,仿佛那只是很小的问题。

“……你看我信吗?”

君荧叹了口气,表情无奈的要死。

凛岳向她眨了眨眼。

君荧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之前在现实世界时打打闹闹的亲友团日常。

还记得当时凛岳也是这样在群里信口雌黄, 明明已经连续加班一个月还要故意说自己最近很清闲, 差点在办公室里出事,还是慧哲与伊铭去找他的时候发现了晕倒在办公室的凛岳。

伊铭一向对这种不在意自己身体的行为嗤之以鼻,和慧哲一左一右架着凛岳就去了君荧自己开的诊所,把不知道爱惜自己的凛岳从头到尾骂了一顿。

“放心嘛,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的。”

君荧还记得当时凛岳笑眯眯地抱着水杯, 手背上输液管蜿蜒一直延伸到吊瓶里,狰狞的很, 他的脸色还因为过劳显得很苍白,但话说的却很真诚。

伊铭听见这话就翻了个白眼:“是是是,下次一定还干是吧?”

但是君荧信了。

因为他的神情真的很真诚。于是君荧第一次,第三次,第四次……看到了被慧哲与伊铭架到诊室的凛岳。

但一向容易暴躁的君荧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开单子,配药。

她知道凛岳当时面对的什么情况,年轻的凛氏家主刚刚上位,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处试图做些什么, 凛岳为了压制那些家伙……为了保护他们三个,只能如此劳累,事事亲历亲为,然后再同伴们面前露出轻松的,伪装出来的笑容,好像自己过的很简单似的。

明明根本不可能。

那时候的凛岳和现在的表情一样,都是那种让人无法控制地不由自主便相信他的表情。时光似乎在恍然中重叠,君荧听到凛岳笑着说:“放心嘛,一个debuff而已,我很快就会解决掉它。”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所有东西都压在自己肩膀上,这次四个人的复活任务也是这样,凛岳明明接过最艰难的,与主角团打交道的重担,却还依旧用那副风趣幽默的伪装面对自己的友人,好像他的肩膀上什么都没有一样。

“真的没有那么严重,君荧。”

他虽然是四人里年龄最长的,但却一向会撒娇。露出可怜兮兮的如同被雨淋湿的小动物一般的表情,就算是铁石心肠的君荧也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请求。

凛岳声音刻意放的很软,君荧见他这副样子,自知自己根本说不出任何重话,只能丢下一句一定要注意安全。

她还能说什么呢?除了注意安全之外?

君荧无端的,突然感到有些无力,于是她伸出手。

随后,温暖的五彩光辉落在凛岳的身上,温暖又舒适的感觉从全身上下蔓延,他恍然间好像在休闲的一天坠入柔软的被褥,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

与吃恢复食物补充血量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就是岐黄门玩家技能的具现化吗?凛岳看着自己的右手,硬生生抗下浮白一击后一直隐痛的手如今行动自如,那些疼痛如同灰尘般,被面前低双马尾的女孩一扫而空。

“真是谢谢了~”

凛岳握紧手掌,轻声道。

“害,咱俩谁跟谁。”

君荧耸耸肩,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就像岐黄门里铺天盖地的银杏叶一般,金霞如云。

就好像他们仍然在现实世界那样。

另一边,锁钥事务府。

白墙黑顶特色鲜明的水乡建筑群屹立在钱塘最中心,与各城区保持着相同的不近不远距离。

现在已经是悬海时晚上九点,但锁钥事务府中依旧灯火通明,就算是客房中的执夷三人,也不会蠢到毫无防备地就这样在事务府里睡大觉。

将三人邀请到事务府后,锁钥将军清荷只来得及和三人组对他们在疫潮手中救下杨少言一事道谢。

也正是在清荷的讲述中,三人组才清楚意识到自己本能救下的道士少年大有来头,居然是东洲著名势力之一——太虚观观主的唯一亲传弟子,太虚观的首徒。

三人组还没来得及消化完,清荷将军便因为西陵湖与藏书阁疫潮入侵事件的后续事务而匆匆离开,三人组被事务府的侍卫官恭敬地请到了锁钥事务府的客房院落,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但五感敏锐的萧然却注意到了,清荷将军手下的暗卫将客房所在的院落团团围住,根本没有给他们离开的机会。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清荷将军对咱们这是变相的软禁啊!”

赛蕾内拉跺跺脚,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激动地在空中指指点点。

“毕竟咱们是通缉犯嘛。”

执夷摆了摆手:“如果不是救了那位太虚观观主的唯一弟子,咱们三估计现在就在大理寺监狱里斗地主啦!”

“为什么是斗地主,不是打麻将?”

赛蕾内拉的关注点又开始变得清奇。

“也许是因为打麻将需要四个人?”

被同化成功的萧然补了一句,他重生前的年岁也就比现在大了两岁,少年心态还在,不过他很快也意识到了自己跑的有点偏,摇了摇头,恢复正经。

“不,不仅只因为杨少言。”

跟在湘夫人身边,对这位锁钥将军最了解的萧然摸着手里的刀鞘,神情忧虑,打断了赛蕾内拉的话。

赛蕾内拉秒懂,点了点蝴蝶法杖,深蓝色真言光辉一闪而过,能够隔绝声音的真言结界便被布下。

锁钥事务府里各方势力都有着自己的心思,他们之间的对话,还是少被那些暗卫听到的为好,以免节外生枝。

“我们先来复盘一下现在的情况。”

萧然咳嗦两声,把执夷的注意力引回正事上。

“藏书阁与西陵湖都出现了小型疫潮,虽然数量稀少,但是明显是相当不妙的征兆。因为午门之乱,我们的通缉令直接由未央城发出,而现在,本应将我们立马擒拿送往未央城大理寺总部伏法的清荷将军却态度奇怪……虽然把我们困在这里软禁,却也没有想要将我们送交未央城,由内阁那帮家伙处理的想法。”

萧然一段话说的执夷脑袋弯弯绕绕,晕乎乎地在原地哼哼,赛蕾内拉倒是很快反应过来:“看来这位清荷将军也有自己的想法,并非与未央城齐心……”

萧然点点头。

“锁钥将军清荷镇守锁钥已有一百五十年,是现在五位在任镇关将军中在任年岁最长的将军,我不会怀疑她对东洲的守护立场……最大的可能,是她也意识到了未央城某些人有问题。”

萧然耸耸肩,过了刚刚接受重生记忆的那一阵,他现在已经能心态正常地提起埋葬了湘夫人的未央城。

毕竟不论再如何不想面对,他都必须去面对未央城中潜藏的敌人。

为了湘夫人,为了自己,为了……保护失而复得的友人。

萧然心想,握在刀鞘上的手不由自主又紧了几分。

“我也听到了。”

赛蕾内拉摊了摊手,刚刚在被送到客房,离开事务府工作正堂之前,她注意到向锁钥将军匆匆跑来的人穿着的制式服装胸口,赫然是未央城大理寺的标志。

大理寺是五边区刑部的总部,如今总部派人亲自带来了来自未央城的加急通缉令,赛蕾内拉不用亲眼看,都能想到那通缉令上绝对是他们三个的名字。

“未央城匆匆忙忙地一直向各地发出我们的加急通缉令,甚至连锁钥的小型疫潮都不在乎,清荷将军一定也从其中感受到了不对劲。”

萧然看着执夷虽然不明白但认真的眼睛,只好无奈地开口解释。

“也许我们可以考虑和清荷将军合作——以便尽快解弄清未央城的问题……谁?!”

萧然的话还未说完,绣春刀长刀出鞘,突然出现的不同于院落之外暗卫的陌生气息让他本就紧绷的神经疯狂报警,他甩刀指向出现在三人身旁,现在正位于屏风后的那道气息,赛蕾内拉也连忙站起身,和萧然一左一右拦在执夷身前,呈现保护之势。

客房中立着的玄机科技屏风上,电子数据模拟的山川水流依旧自顾自地流淌着,房间内无比寂静,似乎没有除了流水之外的其他任何声音。

但萧然的动作做不了假,执夷的目光也有些警惕,显然同样在房间里感受到了其他人的气息。

“阁下何必躲躲藏藏,既然已在此,何不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萧然提高声音朗声道,赛蕾内拉细眉微蹙,已经做好了随时打开领域的准备,但他们没等到对方出手,屏风后却响起了几声掌声。

“很不错的洞察力,在太虚观秘术之下也能察觉到小道的气息,不愧是曾经的未央城暗卫。”

背后背着古朴琴匣的少年从屏风后转出,短款道袍披在身上,衣角玉兰绣花纹样仿佛正在盛开,素雅无比。

“小道杨少言,多谢三位在藏书阁的救命之恩。”

容貌俊朗的道士少年眉眼弯弯地笑着,披肩头发半挽起,声音诚恳,正是三人组之前在藏书阁救下的太虚观首徒。

“居然是你?!”

赛蕾内拉惊呼一声,她想了许多可能,甚至想到了有可能是内阁里那个某位造成午门之乱的权贵派来灭口的私人暗卫,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出现的,居然是这位被救下的太虚观工程师。

“嗯哼,就是我。”

杨少言双手插在宽大袖口里,眼睛眯的像某种狡猾的小动物。

“我来看看你们在清荷将军这里过得怎么样嘛~”

“阁下如今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不等杨少言开始东扯西扯,萧然一句话便将其他乱七八糟的寒暄扔到一边,直接点明主题。

“别这么着急,暗卫小哥,咱俩在未央城可见过不少次了,算得上旧识。再加上你们在图书馆怎么说也是救了小道一命,小道这次前来,可是为了救你们。”

杨少言耸了耸肩,换上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

不过鉴于他之前实在是过于懒散,这副严肃认真里有多少真正的成分,也需要好好思索。

萧然脑海中滑过一些已经被遗忘的细碎画面,他这时才想起来,自己的确在未央城的时候见过这位太虚观观主唯一弟子,太虚观首徒好几面,但是说是旧识也不算,毕竟他们之间根本没有说过一句话。

“不要指望锁钥的这位清荷将军帮助你们掰倒幕后黑手啦,小道卜了一卦,天规玄机已在冥冥中有了定数,湘夫人让你们离开未央城,我也要劝你们离开这些是非之地,离的越远越好。”

杨少言声音沉下来,很认真地再给这几位在藏书阁救下他的同龄人建议。

疫潮出现的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他呆在原地身体无法动弹,如果不是执夷那舍命一扑,他现在不好说会不会已经变成义庄焚化间白布下的一缕青烟,媒体报道中的一行牺牲数字。

如果不是救命之恩,本着独善其身的处事原则,杨少言绝对不会特意向这几位通缉犯发出某种意义上的劝告。

“湘夫人……你怎么知道?!”

萧然猛地抬头,湘夫人离世的时候,杨少言明明并没有在场,他怎么会知道湘夫人的嘱托?

“呃……我不太明白,但是道士小哥,能告诉我们大概是因为什么吗?”

执夷自从离开云中之国来到东洲后便一直被各种人警告离开这里,离开那里,湘夫人是这样,现在杨少言也是这样。

看不见真相,被蒙在鼓里的感受相当不好受,好像在黏糊糊的海洋里挣扎航行一般,探索真相的冲动在执夷心中疯狂生长。

杨少言开口,刚想说些什么,却脸色一变,又重新变成了笑眯眯的样子。

“……暗卫小哥,没想到你们这么抢手,除了我与事务府的暗卫,还有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他从颈上戴着的铜钱装饰中点出几枚半透明的电子信号模拟般的铜钱,向着不远处抛出,已经撤去真言古物隐身能力的凛岳从虚空中踏出,稳稳地接住了对方暗含试探的一击,在空中轻轻一挥,任由那几枚电子铜钱化为数据散去。

“不愧是太虚观观主的弟子,我就算借用了真言古物的力量,也能被你轻而易举地看透呢。”

凛岳摸着下巴,斗笠上的黑纱遮住他的面容,但萧然三人看到佚名前辈的身影后,倒是瞬间放松了不少。

只是……这话听着总感觉有些耳熟。

萧然神情古怪地看向杨少言,这不正是杨少言刚刚说的话嘛。

“前辈?!”

执夷蹦蹦跳跳地向着凛岳跑去,被后者当做自家孩子揉了好几把头发。

“我认识你,藏书阁与燕功卫军士并肩作战的魍魉猎人之一。”

杨少言眯了眯眼睛,看着瞬间卸下防备的三人组,有些恨铁不成钢,上前几步把围着凛岳转的执夷拉了过来。

这三个家伙的警惕性还真低,也难怪能做出不要命救人的事情,尤其是执夷,当时完全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

杨少言不理解,但他也因此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几个傻家伙被不明底细的人骗,更何况这个黑红配色的人一出现,就给他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听说,你和他们自称自己名为佚名,是淡星阁的猎人?”

杨少言站在三人组身前,咄咄逼人的态度让三人组有些奇怪。

“正是如此。”

凛岳伸手示意,完全不在乎对方的态度,声音依旧温和有礼。

“我知道的佚名刺客只有一个人……但我可听家师说,”杨少言顿了顿,瞪了还想再跑过去的执夷一眼,继续道。

“淡星阁的著名刺客佚名,最近可是在剑门出没,一击必杀了一位著名的贪官。”

杨少言的声音又一次冷了下来。

“五大边区之间的未化之地因为上一次活性天尊苏醒时的灾难通行艰难,从剑门到钱塘就算是战斗型木牛流马最快也要三天,在这种情况下,您又是……哪位佚名呢?”

“很敏锐的年轻人,令师尊确实将你教的很好。”

凛岳被质问也并不慌乱,毕竟比起玉门副将浮白动不动就“邀您去太山府与亡魂一叙”的死亡威胁,面前少年道士的质问甚至算得上温柔。

不如说,在确定自家好友伊铭在游戏世界混得不错,甚至连太虚观首徒都闻名后,他的心情相当不错。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是淡星阁的佚名先生,假借好友身份,也只是为了能在这里行动更自如一些罢了。”

出乎杨少言的预料,对方并没有被戳破伪装后的气急败坏和继续嘴硬,反而干脆利落地承认自己就是说了谎。

“很抱歉,各位,尤其是三位小友。”

凛岳的声音柔和的让人心碎,满是歉意。

“辜负了你们的信任,在下并非淡星阁的人,只是一位游走于未化之地边缘猎杀魍魉怪物,受故人所托来此办事的魍魉猎人。”

凛岳张口就来一点都不心虚,心道他也不算完全说谎,玉门将军身负绞杀魍魉之众的责任,怎么不算是官方的“魍魉猎人”呢?

听着前辈的道歉,原本还有些不解的三人组心瞬间软了下来,就连萧然也只是扔出一句:“那前辈为何要假借淡星阁刺客的身份,才能在此地自如活动?”

“呜,一些不想张扬的爱好罢了,毕竟我也不想被人前前后后环绕着与小友们讲话嘛,那样多不自在。”

执夷:……不是前辈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啊,怎么一暴露就会引起许多人环绕……难道是西洲的巡游爱豆?

凛岳摊了摊手,看上去颇为为难。

但其实他这句话扔出来的很爽快,正好借机为自己玉门将军的真实身份埋下伏笔。

想要在一个游戏漫长的剧情线里一直保持人气,那必然不能只有一重身份。

魍魉猎人前辈,甚至玉门将军的身份都只是他设想好的众多身份中的一部分。

马甲要一层一层剥开,才能赢得最高人气值,不是吗?

凛岳心想。

抓住伏笔,就是抓住了考据粉的心。

而层层叠叠的身份,意味着更有深度的角色塑造。

“当务之急,还是少言小友未尽的解释,不是吗?”

凛岳四两拨千斤将问题绕回杨少言身上,轻而易举将自己摘了出去,偏偏那三个傻子还真就顺着凛岳的话看向杨少言,没有半分逼出真相的意思。

杨少言咬咬牙,心道自己一定要揭开这家伙的真实目的,但是太虚观首徒的素质让他面上没有露出半分犹疑,反而顺台阶而下,继续说了下去。

“湘夫人的事……我毕竟是太虚观首徒,师父多少也会以辛秘相告,至于其他,简而言之,锁钥即将有大事发生,清荷将军虽然对你们态度温和,但是不可能帮你们调查未央城,为了自己的安全,诸位还请离开锁钥。”

杨少言重新变回游刃有余的太虚观首徒的样子,两只手揣在袖子里,像是制作精致的眯眯眼陶俑。

这三人留在这里会很危险,至少……在他查清楚清荷将军的具体状况前,会很危险。

天规玄机的启示从来不会出错,如果可以,杨少言并不想看见救过自己的人落到危险的境地。

“我言尽于此,锁钥事务府的暗卫换班时间是悬海时三的倍数,你们……自求多福吧。”

杨少言耸了耸肩,最后深深看了连玄机铜钱都看不清未来过去的凛岳一眼,离开了这个院落,只留三人组沉思。

“……前辈,你怎么看啊?”

执夷想了半天,实在摸不到什么头绪,只能偏头看向凛岳。

不知道为什么,他冥冥之中总觉得自己应该讨厌这个人,但是却又相当的信任他。

好像他们已经并肩过许多次,只要有这位前辈在,什么糟糕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太虚观电网是全大梁的玄机网络负责组织。”

通过模仿天规玄机运行规律制造的玄机电子网络已经深入悬海人们日常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掌管电子数据网的太虚观自然也是东洲举足轻重的势力。

凛岳继续照着游戏里的信息为几个年轻人介绍:“能通过铜钱六爻看到命运之轮垂下丝线的太虚观首徒,也许是看到了什么,据我了解,这位首徒可是相当冷漠的人,根本不会像如今一般多言。”

“也就是说,他是因为我们救了他才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的?那他人还怪好的嘞。”

赛蕾内拉不知道是讽刺还是吐槽了一一句。

“也不能这么说,太虚观追随的是被称为天道的至高司命——天规玄机,他们虔诚到连玄机科技的最高结晶——东洲玄机网络根服务器都取名为仿玄机。”

“天规玄机作为世界的规则,降下的六爻占卜法有自己的规则,太虚观概要’规则不足为外人道也’,如果把卦说的太明白,那就有违天规玄机的规则……他已经是在自己尽所能之内告诉你们最多的信息了。”

凛岳早在游戏官方贺图中见过不少次与主角团一同出现的杨少言,这位太虚观首徒就算不是主角团之一,应该也相当于剧情主角团的编外成员。

他并不在意年轻人因为【见弃于人buff】的试探,反而有意在剧情进展到那里之前提前拉进四个少年的关系,顺便增强自己靠谱前辈的人设。

反正你们四个最后都要不打不相识的,不如就现在让我推一把。

凛岳心想。

赛蕾内拉点点头,知道前辈这是专门在向她解释,杨少言虽然谜语人了些,但是立场依旧是偏向他们的,这一点三人都明白。

“……前辈,那么依前辈所见,杨少言口中锁钥即将发生的大事,会不会就是……”

萧然没有说出那几个字,活性天尊无所不能,它的名讳除了一些强者也基本无人敢提起,如同在忌惮着这位来自天外的怪物会因为几句名讳而结束休眠期,提前苏醒。

“预警疫潮。”

凛岳不是游戏世界的人,虽然直面过疫潮的可怕,但是并没有那种扎根心底的,对活性天尊的恐惧。

毕竟玩家论坛jy上现在可是还都在喊着活性天尊亮血条呢,对于玩家来说,只要有血条,有什么不能杀的。

“萧然小友想的没错,按理说疫潮的随机投放根本不可能穿透锁钥的魍魉防御工程,除非带有活性天尊的力量……西陵湖和藏书阁的这两次疫潮,就是预警疫潮。”

像是担心几个年轻人可能没有听懂,凛岳又补了一句:“活性天尊彻底苏醒之前的征兆之一,预警疫潮。”

“这下完蛋了……”

赛蕾内拉脸色苍白,手指开始发抖。

“……休眠期要结束了。”

萧然的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就连执夷也清楚的意识到那意味着什么。

可怕的,数量巨大的魍魉疫潮即将袭来,几十年的平和过渡期已经濒临结束,如今他们体验的,将是最后的和平。

由鲜血,真言,与武器组成的战争即将开始,那是人类与天外怪物的斗争,押上了悬海每一个人的尊严。

所有势力至少在明面上放弃了一切争斗,海外西洲与东洲两大势力联合在一起,抗击着魍魉怪物对地表的吞噬。

有多少人将要死去,有多少东西即将再也回不来……没人知道。

“几位小友,现在可不是消沉的时候啊。”

看着死气沉沉的三人组,凛岳叹了口气,虽然真相必须被他们得知,但是终究是有些沉重。

此刻在他面前的毕竟并非无所不能的全息数据,而是活生生生活在悬海这个世界的年轻孩子。

他们才多少岁?十六七?不还是高一高一的高中生年龄?

“活性天尊毕竟现在没有复苏,你们不是还有要做的事吗?”

凛岳温和的声音仿佛带着强大的魔力,让三个年轻人很快从失语中回过神来。

“对啊,东洲俗话说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绝对不是该消极的时候。”

执夷反而是最先恢复过来的,他重新露出无所畏惧的表情,揽过两个同伴的肩膀。

“我们还有好多要做的事情呢,既然进食期马上就要来了,那更应该赶快揪出未央城里的坏人,让大家团结起来好好地对付活性天尊。”

执夷的话虽然带着让人振奋起来的力量,但是最后四个字还是让赛蕾内拉和萧然吓得不轻,两个同伴一左一右捂住了执夷的嘴,生怕他一句话唤醒活性天尊,下一秒疫潮频发的乱纪元就直接开始。

三个年轻人闹作一团,凛岳看着他们的身影,站在一旁无奈地摇摇头。

“就是这样,向前走吧,一直……向前走,不要回头。”

他按着自己写好的剧本丢下这句话,已经做好剧情开始后在论坛看到考据党们疯狂分析的准备。

锁钥的夜远比玉门温柔,即使星子已经洒满穹顶,风也带着江南的暖意。

刷完剧情存在感的凛岳与主角团告辞,准备找一个无人的地方打开玩家地图回到玉门,却在最后一刻,被肆意生长的荷枝缠住。

“我竟不知……锁钥何时混入了阁下这般人物。”

锁钥事务府的主人清荷从墙角转出,一向温柔的面上露出冰冷的威严,让人心下发寒。

她一看就是刚刚结束各种事务的忙碌,赶回事务府,裙摆上还有着魍魉怪物已经干涸的血迹,根本没来得及换过衣服。

凛岳叹了口气,果然镇关将军不是轻易便能躲过的存在,他可是一直在使用可以隐身的真言古物,却依旧被这位锁钥将军一眼发现。

清荷微微低眸,纤细漂亮的手轻轻一握,那件真言古物玉佩便瞬间碎为几块,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环佩之音。

“还带着如此作用的真言古物。”

清荷皱了皱眉,气质凌冽。

喂!清荷小姐手下留情啊!那真言古物副本爆率很低的好不好!

凛岳在心里欲哭无泪地惋惜着自己失去了真言古物,他其实随时可以借助玩家地图离开,只不过……作为一个本质上的商人,他总觉得这是个很好的补充人设的机会,可以赌一把。

这个身份如果与清荷将军都可以平等对话,那么之后揭开玉门将军马甲的时候,便更加方便合理了。

合理的剧情才能取得更多人气值。

收益与风险相抵,足以让商人落子。

凛岳这样想着,转过身来,亳不恐惧地直面整个锁钥的最高领袖。

“清荷将军不要如此警惕,在下对锁钥来说可是友非敌。”

凛岳甩出示弱的态度,声音刻意压低,清荷毕竟只在全息会议里与凛岳见过,经过电子数据转化过的声音与本人的区别不小,她并未察觉面前潜入锁钥事务府的人就是不久前第一光屏会议上的新玉门将军。

“哦?这又是如何说起?”

清荷指尖微动,绽放的花瓣已经指向凛岳黑色斗笠下的脖颈,她甚至没有刻意露出威压,但是那些摇曳在风中的漂亮藕色荷花光影就是告诉你,夺走生命不过刹那之间。

镇关将军是东洲五大边区最坚固的城墙,同时也是最锋利的刀,尤其是面前这位清荷将军,更是凭借一己之力守了锁钥百年,经历过进食期与休眠期的更迭,对抗过无数次天灾与疫潮,绝对不是好糊弄之人。

“如何说起?我想……没有什么比真言更好说明我的立场。”

凛岳轻笑一声,身后闪出麒麟的幻影火光。

敢一个人留下来以82的菜鸟等级面对满级以上的锁钥将军,凛岳自然不可能没有任何后手。

他取得清荷信任的依仗,便是他的真言。

从被侵蚀的麒麟隐藏副本那里得到的真言,在内测的剧情里,是死去的麒麟给予有缘之人的赠礼祝福。

麒麟是全悬海著名的祥瑞少司命,在副本背景设定中,被麒麟祝福的人类绝非凶恶之辈,只有拥有坚定不移的善意才能取得麒麟的火种祝福。

但那是背景设定,而当时的凛岳是玩家。

对玩家来说,只要打过副本,无论剧情设定里要求如何苛刻,就算玩家本人根本八竿子打不着边,也会取得相应的报酬。

也许是掉落物,也许是全息游戏里最珍贵的技能组底版,而凛岳研究了半个月,要死要活取得的副本报酬,恰好是后者。

当他穿入悬海世界之后,作为账号技能组底版的副本掉落物便成了他的真言异能。

也是他在清荷这种典型老好人面前敢于多说些什么的底气。

凛岳清楚的看到,在麒麟火光燃烧的那一刻,清荷的眸中有喜悦,震惊,与不可置信交错。

但偏偏没有任何怀疑,猜忌与利用。

“没想到……还能看到这火光再次燃烧。”

清荷微微低眸,过去繁杂的回忆扑入脑海,她在将军之位已经坐了一百五十年,时光如流水在指间溜走,她几乎已经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

但是如今,看到自己年幼时,铺天盖地的魍魉疫潮降临之际绽放的熟悉火光,清荷还是感到有几分沧海桑田的惆怅。

近一百年前那任玉门将军身负的真言【頔炎麟光】,如今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还是以一种无论如何也意想不到,甚至称得上草率的方式。

“……被麒麟承认的人不会做出任何世俗意义上的坏事,你的理由确实说服了我,我不会再将你当成敌人。”

清荷轻轻拍了拍手,蜿蜒的荷枝刹那碎成藕色的光点散去。

“那么请问,你为何来此?”

“只是因为受人所托而已。”

凛岳耸了耸肩,话说的昏昏不清,并没有和盘托出的意思。

清荷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对方不想多说的态度:“原来如此,那……请便。”

现在的锁钥正是多事之秋,只要确定凛岳绝不会成为锁钥的威胁,对这位忙碌的锁钥将军来说就足够了。

“清荷将军果然是聪明人,为了回报这份信任,在下有句劝告不知当讲不当讲。”

凛岳敲了敲一旁的砖墙,没等清荷回答,便继续说了下去。

“清荷将军……有些事,就算是自己的内心也会说谎的。”

之前的版本预告pv里最后一闪而过的清荷站在陡峭的悬崖之上,天秤倾斜,命运的丝线蔓延在清荷将军身后,他与许多考据党玩家都以为那意味着清荷将军正在陷入某种选择,或者是操控。

既然如此,劝告一句遵从本心,按照套路总是恰当的。

说完,凛岳点下看不见的玩家地图,传送回了玉门事务府的工作正堂。

“你——”

清荷皱眉抬眸,却见对方已经轻笑一声,伴着淡淡散去的光影火光,消失在夜色里。

奇怪的麒麟祝福者。

清荷心想,但比起如今锁钥需要面对的东西来说,这位【頔炎麟光】真言的拥有者不是什么威胁,甚至可能是助力。

活性天尊的活性越来越高,疫潮甚至已经投放到了钱塘城……西陵湖的异样不好说与被封印在湖下的那个疯子有无关系……

就算是自己的内心,也会说谎的吗?

清荷揉了揉自己的眉角,也许是见到熟悉的真言触景生情,她看着自己空无一人的身后,居然产生了一丝期待。

严肃少女与温柔女人的面容在她面前闪过,旧日的幻影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让她挣扎着从难以言说的疲惫中恢复。

如果……那些人都没有离开该多好。

可惜现在的她连怀念的资格都没有,来自未央城的大理寺的通讯使还在事务府工作正堂里等着,为了那几个少年通缉犯,免不了又是一阵交涉。

她转过身,抬起眸,骤然之间又变成了那个无坚不摧的锁钥将军,一个人向着不远处的工作正堂走去。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影子,一瞬间扭曲成了可怖的样子,黑色的影子上,一张怪口狂妄地笑着谁的粗心大意。

“嘻嘻嘻,美味,真的好美味——这种沉重的回忆的痛苦。”

有谁的声音轻飘飘地于风中拂过锁钥将军府的白墙黛瓦,恍如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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