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章 上元(四)

197章上元

能够想到问这些问题说明人不算笨。//更新最快78xs//可也暴露了她一门心思就想嫁给蒋长扬的事实她要什么都不问,那自己还偏有些不放心了。杜夫人挑挑眉:“那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柏香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奴婢说,您是母亲。大公子有军功在身,深得圣眷,国公爷也器重,还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义父,可是二公子什么都没有。长公主是您的亲姨母,她都不肯帮您,谁还肯帮您?又让她好生想想,国公爷如今是这么个场景,那条路断然是走不通的。如果王夫人和大公子待她真的是他们说的那般好,那么她这么做,不但帮了自己也相当于是替他们解了一个难题。要知道,王夫人可做不得蒋家的主,而您能。她沉默了很久,就接过那个荷包转身走了。”

杜夫人轻轻吁了一口气:“你做得很好。回去后重赏。”

柏香轻轻出了一口气,垂手在旁伺候。杜夫人沉默良久,低声道:“正德还在那里守着的?”

柏香点点头:“是。”

杜夫人又陷入到沉默中,在黑暗里双手合什,默默念了无数声佛,又许下无数的大愿。

夜深,游人渐少,崇圣寺中终于来了一队人。他们人不多,就只是七八个,中间一个穿着枣红色袍子的,走路之时总显得与众人有点那么不同。他们静悄悄地走在园子里,偶尔停留看灯,那人还主动与人攀谈几句,显得格外亲切和蔼,就好像是个寻常富户一般。

杜夫人忙道:“赶紧去把正德叫回来。我们准备马上离开。”柏香不明所以,飞也似地冲下楼去喊人。

那群人在园子里兜了一圈之后,那穿枣红色袍子的人站着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漫不经心地朝着昙花楼那边去了。

杜夫人看得分明,轻轻出了一口气。她这位皇帝舅舅,最是狡猾。经常定下来的路线,他都会临时改变,今晚他微服出行,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能猜到他会到什么地方去的人,更是没有几个。她若不是仗着儿时的记忆,也猜不到他会到这里来。待得他到了昙花楼,想必第一件事情,侍卫就是要搜楼确认安全罢?

不知道蒋长扬与何牡丹被人从里头搜出来,醒过来以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这还多亏了蒋长义的事情给了她灵感,只不过这可不是麻雀变凤凰,而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杜夫人笑了一笑,将兜帽戴上,转身下楼准备离去。

她下了楼,只见柏香心急火燎地疾步走过来,她惊觉不妙,忙道:“正德呢?”

柏香只是摇头:“奴婢没找到他。他没在老地方,奴婢便想着他会不会偷偷进了昙花楼,本来想进去看看的,可刚到门口,就听见有人来了。奴婢不敢久留,心想他大约是听到动静早回来了,便赶紧赶了回来。”

杜夫人的眼前一阵发黑,心惊胆寒。想到自己曾经吩咐过正德的话,倘若牡丹没有听她的话,给蒋长扬用药,倘若这二人没有按照她原定的计划走,就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二人留在昙花楼二楼。难道,正德去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出了差错?这可怎么好?她平生第一次感到了恐惧的滋味。不是害怕,而是恐惧。

柏香见她突然白了脸,也跟着害怕起来,颤声道:“夫人,怎么办?”

杜夫人的掌心里全是冷汗,强作镇定道:“赶紧走。兴许他在后门等着咱们也不一定。”说着已经是抬起脚大步往后头去了。

柏香赶紧一溜小跑跟上,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捡着阴暗的地方走,很快就消失在重重树影里。蒋长扬站在藏经楼后一株合围粗的老槐树旁,静静目送着她们的背影,待得看不见了,方才转身朝着昙花楼走去。

仿佛身后有鬼追一般,杜夫人在即将走到园子后门口的时候,猛然绊了一下,以狗啃屎的姿势猛地往下扑去。柏香隔她尚有几步远,眼见是救不得,吓得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杜夫人也算着自己定然是要跌得够呛的,哪里知晓斜刺里伸过来一双手,稳稳将她扶住了,接着内监特有的声音响起:“夫人小心。”却是个又白又胖,穿着件青灰色圆领缺胯袍,年约五十多岁的男子。

这一声简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杜夫人又惊又吓,甚至于有些不敢抬头去看面前站着的人,只扶了疾步赶上来的柏香的肩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不住地告诉自己,完了,完了。她被何牡丹和蒋长扬这对贱人给合伙儿算计了。

那人却在笑:“元日时咱家才见过夫人,夫人这么快就忘了?”

杜夫人别不过,只好抖着嗓子道:“原来是邵公公。您怎会在这里?”

邵公公笑道:“夫人不知晓么?”

正德莫名不见了,邵公公又专门在此等候自己,这意味着什么?圣上兴许不会计较她怎么算计蒋长扬和何牡丹,但一定会痛恨她竟然胆敢借他的手。杜夫人一时心思百转,突然红了眼眶,一把抓住邵公公的手,就要往地下跪,哀声道:“公公救我请公公看在我母亲的情分上,让让手。”

邵公公忙将杜夫人扶住了,笑道:“哎呦……别,快别……咱家一个奴才,怎么担得起夫人这般大礼?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幸亏得这里只有咱家一人,没其他瞧见,不然岂不是不好瞧?”

杜夫人一听说只有他一个人,心里大定,忙拭了泪,低声道:“公公怎会在此”

邵公公叹道:“圣人要召见朱国公和您……”

杜夫人又是一阵紧张,怕得无以复加,连声音都是抖的:“公公……”说着一阵哽咽,泪珠儿一滴一滴地滑落下去,滴到邵公公的手上。

邵公公“啧”了一声,怜惜地握紧了杜夫人的手,低声道:“夫人别怕……若是要降罪,就不会是咱家在这里候着了。您放心,圣人心里头清楚着呢。不是什么大事。”

“那是什么?公公您要不说给阿瓶听,阿瓶害怕……”杜夫人又是一阵抽泣。

邵公公殷勤地扶了她往后走:“虽然和府上大公子有关,但真不是什么大事,等朱国公一到,你们就知晓了。”

这些内监都不是好东西,说是没事,通常都有事。左右跑不掉的,杜夫人只好胆战心惊地跟着邵公公一道,重新又折回去。她紧张地绞紧了手指,暗自盘算稍后该怎么说才好。

牡丹紧张地坐在昙花楼后的一间小屋子里头,有气无力地看着面前表情镇定,一边下棋一边吵个没完没了的王夫人和汾王妃。听到灯花爆了第五次,她开始担心去了许久都不见回来的蒋长扬。她坐立不安地起身往门前看了好几回,只看到外头一片朦胧的树影和在夜风中摇曳的彩灯。

忽见邬三急匆匆地往后头来,看见她就朝她露出一个笑脸来,然后与汾王妃和王夫人行过了礼,道:“请何娘子往前头去。”

牡丹紧张地看着王夫人,王夫人抿嘴一笑,起身过来替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柔声道:“别怕,就是走个过场。什么都准备好了的。”

牡丹将信将疑,却知道今日无论如何都得面对这一关。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跟着邬三往前面的昙花楼走去。先前她曾经和蒋长扬摸黑进过昙花楼一次,什么都没看清楚就又出来了。这会儿,昙花楼前挂着一盏莲花灯,莲花灯柔和的光线让她的紧张的情绪得到了些许舒缓。

邬三只送她到门口,就将她交给一个年轻内监,然后低声道:“小心。”牡丹点点头,头也不敢抬地跟着前面那双靴子稳步入内,待得那双靴子停了,她也就跟着停了下来。那内监低声道:“拜。”

牡丹也就拜了下去。她拜了三拜,听到有人慢吞吞地道:“罢了。起来回话。”她也就停了。她垂着头,只能看见不远处有双**靴,上头的靴带朴素无华,她认得那是蒋长扬的脚,心头就安定了许多。僵硬的背脊也就自然而然地放松了。

忽听得那人缓缓道:“抬起头来。”

牡丹抬起头去,只见正中一张榻上,坐着个年约六十来岁的胖老者,他穿着最寻常不过的枣红色圆领窄袖袍子,眯着眼睛看着她,目光锐利无比。牡丹被他一扫,只觉得一颗心猛地一跳,不由就连着眨了几下眼。

那人脸一沉,淡淡地道:“你望着我眨眼做什么?”

死一般的寂静,蒋长扬的脸有些发白,他紧张地看看牡丹,又看看那人,轻轻往前一步,准备开口说话。却听牡丹轻声答道:“民女害怕。”

那人的眼神越发寒冷,声音越发冷厉:“你怕什么?你既然怕,还敢到这里来?”

牡丹看了蒋长扬一眼,低声道:“是因为他。”

又是一阵静寂,就在牡丹觉得就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候,那人终于开了口:“蒋大郎,但愿你不会后悔。”

“谢圣上成全。”蒋长扬毫不犹豫地拜了下去,牡丹赶紧跟着他一起。

那人有些兴致缺缺,道:“起来罢。朱国公夫妇到了,你们一起见见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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