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夜。
北山堡外,蒙元人大营。
日上三竿,天气很是凉快。但是蒙元人战兵却觉得有点热,他们生活在更北方,在白水黑山之间,更适应冰天雪地。
昨夜相安无事。但是蒙元战兵,没有放弃警惕。巡逻、戒备非常严密。士卒或手搭在腰间刀柄,或持弓满圆,肃杀之气盈满天空。
酷烈异常。
普通战兵还没有失去战斗意志。但是上头却烂了。
朱耳哈得了美酒、猪肉之后,昨晚上就忍不住拉着朱有量一起海吃胡吃。以至于日上三竿了,朱耳哈还躺在床上噗嗤噗嗤。
农舍的卧房内,酒气十足。看地上的狼藉,朱耳哈还吐了。但他不觉得难受,反而很舒服。
“好酒,好酒。”朱耳哈侧了侧健壮的身体,嘟囔了几声。
“大人。金将军的委任状到了。”又过了许久之后,朱有量从外匆匆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木头匣子。
朱耳哈打了一个激灵坐起,哈哈大笑道:“北山堡是我的了。你去吧,把这个东西送给吴年。”
“是。”朱有量红光满面的应了一声,捧着精致的木头盒子匆匆走了出去,骑上马,单骑往北山堡而去。
“北山堡是我的了。土地、宅子、女人。哈哈哈哈哈。”朱耳哈伸手挠了挠自己满是胡渣的下巴,发出了哈哈大笑声,然后又往床上一躺,眼睛闭上,很快就发出了呼噜声。
北山堡,百户衙门堂屋内。
吴年坐在第一把交椅上,精神奕奕。身旁是老兵李勇,扶刀而立,虽然他年老,但也颇有气势。
吴年打开了茶几上的精致木头盒子,看到了一张委任状。这字写的漂亮,比他的漂亮。
金桓山,蒙元人的宗室大将。
传闻有万夫不当之勇。
吴年眸中精芒闪烁,杀机含而不发。过了片刻后,他放下了委任状,哈哈大笑着对捏须而笑,十分得意的朱有量,拱手说道:“先生真是言而有信。有了这委任状,我再无顾忌。”
“此后跟着皇帝混了。”
朱有量含笑点头,拱手说道:“从此后,我与吴百户,不,吴大人、吴将军就是同僚了。”
“请将军马上出城,随我家大人去江县,拜见金将军。”
说到这里,朱有量的心中多少有些紧张了起来。
这就是临门一脚了。如果吴年在这里拒绝,那就是功亏于溃。
朱有量心中一沉。
吴年摇头了。他摇头认真说道:“先生还记得那章进吗?这人是个刺头。我一走,他肯定反了。割据城池反抗。那不就功亏于溃了吗?还请先生与朱将军稍等一夜。等我晚上勒兵把他杀了,再出城与朱将军一起去江县,拜见金将军。”
“原来是这样。”朱有量顿时松了一口气,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想起章进的态度,不由点头,拱手说道:“明白。”
“哈哈哈。老李。你送送朱先生。掏空家底,把城堡内的好酒都拿出来,猪羊鸡都擒出来,送去城外劳军。”
“另外。去我府上,取五百两白银,让先生带回去。”
吴年眸中精芒一闪而逝,意味深长的对朱有量说道。“先生啊。五百两少了一点,但也是我全部家底了,还请不要介意。”
朱有量顿时惊呆了,没想到有我的份儿?他跟随朱耳哈已经多年了,日子还算过得去吧,却没见过五百两银子,顿时喘息声如雷,双眸放光。
“这怎么好意思。”朱有量鼻尖喷出了两道白气,却故作不好意思道。
“哈哈哈。什么不好意思。我能顺利获得这千夫长的位置,多亏了先生穿针引线嘛。”吴年哈哈大笑了一声,爽气说道。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朱有量假装迟疑,却遮掩不住的喜色道。
“哈哈哈。”吴年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这副样子,却是颇让人信任的。
他性豪爽,喜欢哈哈大笑,不管是书生、豪侠,还是贩夫走卒,都极容易被他感染,而心生好感。
“眼前这个人,真是英伟丈夫,说一不二。”
朱有量看着吴年,心中便有这样的感慨。
吴年让李勇把朱有量送走了,然后召见了军中的骨干。
也就是章进、铁牛、刘武、张声、王贵五人。
他让众人坐下,眸中寒光闪闪道:“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他吃了我这么多酒肉,今天要他命来偿还。”
“地道只有一条,章进你与我先行,铁牛次之,刘武最后。三百精兵,全部杀出。杀特娘个人仰马翻。”
“张声、王贵。你们等城外杀声一起,就聚集所有民兵。在城上摇旗呐喊,但不要出战。民兵太弱,出城战斗反而可能会自乱阵脚。”
“多日筹备,就为了这一战。机会只有一次,从此后我与蒙元人绝。不死不休。诸位,豁出你们的性命,跟我上吧。”
吴年豁然站起,声音雄壮,掷地有声。
“万死不辞。”章进等人体内的热血,被吴年激发了起来,几乎是同时站起,面朝吴年,抱拳弯腰,声音坚决,也是铿锵作响。
“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吴年满意点头,沉声说道。
“是。”众人又是重重应是,然后分作两排出了这百户衙门,回去了各自的驻地了。
“蒙元人。瞪大眼睛看着吧。这辽东将门还有人在抵抗。我相信卫长青将军就是其中之一。但他也只敢守城。”
“我吴年今夜就要率领三百精兵,出城破一千人。你们的梦魇,开始了。”别说章进他们了,吴年体内的鲜血,早已经滚烫,烧的他饥渴难耐,嘴唇干裂,忍不住舔舐了一下嘴唇,脸上红光满面,亢奋异常。
吴年随即也去卧房,打算睡一觉养精蓄锐,晚上好龙精虎猛杀敌。但竟然辗转反侧,睡不着。
他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拿起钢刀,在院子内耍弄了一套刀法,然后回去了卧房内,盘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睡是睡不着了,打坐休息吧。
入夜之后。
北山堡十分安静,只有风声,巡逻民兵发出的脚步声。
“大人。时间到了。”一名家奴推开房门,对盘腿坐在床上的吴年呼唤道。
然后他吓了一跳,后退了三步之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了起来。
好吓人的眼神。
吴年睁开了眼睛,眸光犹如一柄大枪,直刺前方,枪芒直驱万里,所向披靡。
“备甲。”吴年的声音宛如万年不动的磐石,沉稳且充满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