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莹叹气:“栽在了李家小姐手里。我至今不知道她怎么疑上我的,总之我都还没怎么出手就让她捅到李夫人那儿了,之后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又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上回来的,听说这件事,立刻就赶来了。”何桢说。又望着她:“让你受苦了。要不是我们何家——总之怪我无能,没能力实现承诺,还要你来替我筹谋。”
“何家的事也怪不到你头上。再说就算不为你,我也是要嫁人。左右都要嫁,自然是要挑那有前途有底气的嫁。
“我们谢家虽然没什么需要翻身的,可我祖父倔强,为官多年也未能子孙后辈挣下什么家业,眼看着当年不如咱们的都起来了,如今自然也要争争上游。”
何桢听到这里,面有晦色:“我竟是今日才知你有这番雄心,我还以为咱们的婚事告吹,是因为姑父。”
谢莹抬眼:“你想到哪里去了?”
似又觉这话不够说服力,接着道:“我若与你能成,自然是一心一意与你在一起。这不是不可能了么?
“你知道我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也知道自己要什么,我父亲不许我与你,你我都无力改变,难道我不该往前看,给自己谋些实际利益?
“就是那李家杜家家世再好,我与他们也不过是个陌生人,便是成了亲,也没有从小到大相伴的情份做底,我不就图他们能帮衬娘家么?我这么想,倒是错了?”
何桢惭愧:“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心里难受。”
丫鬟送药进来,谢莹看着她退出去了,才道:“说起来那李挚倒真是个……只可恨竟半路铩羽,被李夫人算计到了杜家。
“——杜家是武官,看在姻亲份上,应是不会冷落谢家,只是那杜家二爷也没有什么本事,杜家也不可能还会顾及何家,这边怕是帮不上你。”
何桢端起药碗,轻搅着汤药,默语了半日,抬起头道:“人都说李挚出身尊贵,行事却并不张扬,人品端正,满腹才华,又有一副出色的好相貌,京师官眷无不对其交口称赞,与杜全有云泥之别,嫁到杜家是委屈你了。
“好在跟杜家才刚议婚,没有定下来,京中除了李家也还有别的人家,也许还有机会。”
“还能有什么机会?”谢莹道,“如今眼目下,谁不知道京师就那么几个条件绝顶的青年?
“宫里太子占其一,可别说皇宫内院我连努力的机会都没有,只说我已被李夫人惦记上,不可能公然反悔这门婚事,就绝无再有进宫的可能了。
“此外便只有晏家,晏世子倒是唯一在靖王跟前养大的儿子,是个宠儿,可这位世子据说混账得很,功课不行,又不见怎么习武上进,反倒是时常在外惹祸,前阵子还在相国寺跟李家小姐打架,把相国寺禅房都炸了。
“这样的人,别说年岁不合适,便是合适,又岂是个许嫁的好主儿?我纵然是图人家权势去的,总也不能是个人就嫁罢?”
何桢掏帕子给她拭唇,道:“你说到靖王府,我倒想起个人来。王府原有两位正妻,如今的靖王妃,也就是晏世子的母亲是后娶的。
“原配那位是沈家的姑太太,靖王妃之前就给靖王生下了两个嫡子,如今他们大公子晏弘也未许配。
“这晏弘在沈家长大,听人说性子与晏世子截然不同,学问也不错,已经中了举,明年若是圣上开恩科,必然会下场。若是了中了进士,前途可想而知。”
谢莹凝眉回想,说道:“就算原先是嫡子,如今也是庶子了。中了进士他自己还得设法往上爬,也没有什么价值。”
“此言差矣。”何桢道,“晏弘已经成年,晏衡却未成年,且晏衡行事混帐,如今他虽是世子,但据我所知靖王并非是薄情寡义之人,沈侧妃所生两子并非在他身边长大,且还经受过诸多苦难,靖王心里未必不体恤他们。
“杜家不会帮衬谢家以外的人,靖王却未必不会在意长媳提出的请求。
“我听说晏弘三位舅舅刚刚已被任命朝中要职,消息传出来,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谢家到时候得到的益处,相信绝不会亚于从李家那边能得到的。
“至于我,”说到这里他声音低下去,“我别无所求,只图皇上能不计前嫌,让我得入仕途即可。”
谢莹听到这里,也沉默起来。
“这事怕不好办。光是李夫人这边就不好应付。李家我们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再说了,靖王府的人,也不会有那么好糊弄吧?他们有什么理由从李夫人手上抢人,还对我礼遇有加呢。”
“我听说晏李两家原本就有世仇,”何桢起身半蹲至她床下,“两家如今在朝堂势力又旗鼓相当,只要晏弘认定了你,靖王总不会连他这点要求也不满足?
“我自然也没有十足把握,但既然都不想嫁杜家,为何不试试呢?”
谢莹凝眉:“你是让我这个郎中府的小姐直接去寻晏弘?”
“只有从晏弘这边下手才有胜算,不然就只能干等着嫁给杜家了!”何桢紧紧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向来洁身自爱,不是那随随便便的人,可是我已经不能跟你成亲了,自然希望你嫁得好一点。这么好的机会,为何不再试试?”
谢莹抬眸望着窗外一树芙蓉,下巴绷得生紧。
“你也不过是想我嫁得好些,然后好拉你一把。何桢,你我自幼青梅竹马,我待你一心一意,你也跟我许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今你我情份虽得不到结果,你却唆使我不顾脸面去接触外男,可还有点良心?”
何桢垂头,萎顿地望起地下。
谢莹收回目光,掀被下地,立在他面前道:“晏弘这边我可以试试。但我要你立下字据,无论你日后能不能翻身,来日我若有求于你,你便是舍身丧命、赔上整个何家也须得听从我命!”